从零和到双赢 6park.com
在农耕时期，资源，特别是土地资源，决定了一个社会能够创造的财富的上限。农业生产需要土地，而单位土地上的产量是基本固定的。一旦可耕种土地达到饱和，更多的劳动也无法创造更多的价值。所以，在农耕社会，谁拥有更多的土地，谁就拥有了更多的财富。一部分人拥有的土地多了，必然造成另一部分人损失财富。两千年来，中国的地主和官僚阶级依靠土地剥削农民和农奴，零和博弈是农耕文明的典型特点。 6park.com
工业革命以后，资本市场的运行逻辑已经与农耕文化有了本质的不同。对于工商业，财富可以依赖‘生产扩大需求，需求拉动消费，消费促进生产’的循环不断增长。财富的上限由资源决定逐渐过渡到由供求关系决定。一个现代化的国家，农业产值只占GDP的10%左右，工业产值占30%，而一半以上都是服务业。工业，从某种意义上讲是半零和博弈。大多数的工业原材料，比如矿石，木材，化工制品等是可以近乎无限量获取的，但是还是有些资源是有限的，比如石油和稀土。所以说这个‘正向循环’并不能无限制的进行，最终还是要受到某些原材料的制约。而商业和服务业则是几乎没有制约因素的，财富的上限基本由供需关系决定，这种反馈机制可以持续的进行下去。随着城市化的进行，工业和服务业的比例越来越高，这种‘正向循环’也越来越明显。 6park.com
财富从哪里来？ 6park.com
让我们讲一个创富故事：传说十八世纪的美洲西海岸发现了金矿。一群幻想着一夜暴富的投机商来到这里淘金。来到这里的人络绎不绝，他们靠走私和奴隶贸易积累了原始资本，这些贪婪的资本家强迫黑奴挖掘金矿，有时也雇佣逃难的华人或印第安人打工。 6park.com
不要认为这是一个资本原始积累的老套故事。更多的人随后来到这里，他们为掏金者提供需要的补给品。当资本家从金矿的收益中拿出一部分付购买食物时，周边的农户看到有利可图，聚集到这里销售食材。当城市的人口增加，纺织业者看到了商机，来这里建厂生产牛仔裤。纺织工人需要娱乐，又有聪明的企业家来这里投资剧院。剧院老板赚到了钱，于是银行、信贷和保险公司也相继涌现……
随着人口的不断增加，餐馆、农场、纺织厂、银行等产业也蓬勃发展，城市生活变得丰富多彩。尽管金矿很快被开采完毕，但城市的扩张却没有停止。五十年后，这座城市已经有数万居民定居，并且拥有了自己的制造业、娱乐业和金融业。而二百年后，这里已经发展成为一个百万人口的大都市，每年创造数十亿的GDP。 6park.com
看到这里，作为传统的马克思主义者，我不禁会问：财富从哪里来？金矿中蕴含的财富和城市的规模相比似乎微不足道，是什么使几百万人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并且可以长期维持呢？答案在于资本市场：资本市场中的财富源源不断，它促进了投资和消费，消费又进一步扩大了投资，形成了良性循环的积累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受益者不仅仅是开采金矿的资本家，也包括采矿的工人，附近的农民，纺织厂的工人，餐馆的厨师，剧场的工作人员，银行家，金融分析师等等。 6park.com
一个完全不同于农耕文明的特质是，资本的财富分配过程并不是零和游戏。与农耕社会的粮食产量不同，资本市场中，劳动创造的财富总量并不是固定的。一部分人拥有了更多财富，并不意味着另一部分人失去财富。富人变富的同时，也可以带动穷人获得财富，财富的总量会随着经济的繁荣持续增加。当代的经济学家通常认为，自由市场会扩大贫富差距，但是贫富差距加大并不意味着一些人变穷。自由市场带来效率与繁荣，在这个交换体系中，即便获利最少的一部分人，他们的财富依然是增加的。中国的改革开放就是对自由市场经济的有力证明，即使改革开放增大了贫富差距，获益最少的‘穷人’依然比改革开放之前富有。 6park.com
在资本积累的早期，人口规模被土地制约，而人均消费能力则由工商业的财富决定。随着杂交水稻和化肥产业的发展，农业产量大幅度的提升，人口的上限不再受制于土地，而是由社会文化因素制约。最终资本市场创造了远高于农耕文明的财富，并且使每个家庭的消费力都远大于小农经济下的家庭。这种个体家庭的财富提高，可以从世界人均GDP的增长曲线中看出。工业革命之前，世界人均GDP始终徘徊在500美元上下，并且有着周期性的波动。工业革命以后，人均GDP呈基本线性的高速增长，至今没有放缓的迹象。另一个衡量个体消费力的指数是恩格尔系数来，该系数表现为食物支出占家庭总收入的比值。恩格尔系数越低，意味着一个家庭有更多的财富投资在解决温饱以外的其他方面。在古代农业社会，一般家庭的恩格尔系数在80%以上，而在当代发达国家，这个系数接近20%。 6park.com
基于市场的合作 6park.com
在马克思的理论中，资本主义的实质是资本家对工人的剥削。这种剥削的来源在于生产资料的私有制。资本家利用其对生产资料的占有剥夺工人劳动的剩余价值，如同地主利用土地对农民的剥削。如果抛弃了零和博弈的思维，我们可以从一个新的角度认识资本家与工人之间的关系。让我们重新审视马克思的理论，如果资本家和工人在生产过程中不是零和博弈，而是双赢，那么资本主义的实质不像是剥削，而更像是合作与竞争的关系。 6park.com
不可否认，资本家在财富的分配中获取较大的比例。究其原因，在于资本家在生产过程中承担了最大的风险。马克思只认识到劳动创造价值，这并不全面，创造价值的也不仅仅是劳动。美国哲学家罗伯特
诺齐克指出，企业价值最大的来源是承担风险，风险越大，回报越高，而资本家承担了投资失败的最大风险，所以一旦创业成功，高额的利润则是市场对企业家承担风险的回报。相反，打工者虽然每月拿固定工资，但是也不需要赔上身家担负投资失败的风险，所以得到的受益也相对较少，最终的价值分配，则要靠市场机制决定。 6park.com
这里要说到一个概念，叫幸存者偏差。幸存者偏差（Survivorship
Bias）指的是在观察一个已经发生的事件或现象时，因为只考虑到了那些“幸存下来”的案例，而忽略了那些未能“幸存”的案例，从而导致对真实情况的误解。创业成功的比例，在类似美国这样的自由市场中不到30%，也就是说创业是一项风险很高的投资。而幸存者偏差，使你只能看到的是市面上那些创业成功的公司老板享受生活，却没看到绝大多数的创业失败的投资人不但没赚到利润，甚至连当初卖房卖地换来的原始资金都赔得血本无归。这种高风险的创业投资，一旦成功，带来的收益则是对创业者的高回报。 6park.com
工业革命以后，人类开始以市场为基础进行合作与竞争，共同完成生产与创新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每个个体都追求自身的利益最大化，他们通过市场机制相互妥协，通过契约相互合作，有的人出钱投资，有的人出劳动力，有的人贡献知识，有的人贡献人脉，大家各显神通，共同完成商品的生产和技术的创新。在这里，每个人都是自私的，市场则提供了公平竞争的平台，工人和资本家依靠供求机制找到互相接受的平衡点，并以其个人贡献的市场价值决定利润的再分配。 6park.com
没有历史唯物主义 6park.com
我们基本可以以工业革命为节点，把人类文明分成古代和现代两个阶段。工业革命之前，社会主要的财富创造方式是农业，地主与农民之间是基于土地的剥削与被剥削的关系，遵循零和的财富分配。而工业革命以后，社会主要的财富创造方式是工业和服务业，雇主与雇员之间是基于市场的合作与竞争关系，遵循正和的财富分配。资本家承担最大的风险，也获取最多的收益。古代和现代，已经完整的构建人类从农业产生到当代的历史进化，根本不需要马克思所谓的‘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社会主义社会’的历史进化链作为注解。也不需要马克思所谓‘从存在阶级到消灭阶级’的质变过程。真正的范式转变，已经在工业革命之后完成了。 6park.com
也许你会反驳说：当代的资本主义国家不正是继承了大量的社会主义元素吗？确实，当代的资本主义国家，特别是欧洲的福利国家，继承了大量的社会主义因素，比如每天不多于8小时的工作时间，完善的免费医疗保障，从出生到坟墓的社会福利体系等等。但是这些仅仅是与社会主义相关的因素，而不是真正的社会主义。按照马克思的理论，真正的社会主义一定是消灭阶级的，而阶级产生的根源来自生产资料的私有制，所以社会主义必须是以生产资料公有制为基础的。保护私有产权直到今天，以及可预见的未来，始终是自由市场经济的核心内容。从这个角度讲，马克思所构想的基于生产资料公有制的社会主义，正在离我们越来越远。 6park.com
减税还是加税？ 6park.com
理解资本市场的双赢特征，摆脱了劳动价值论的束缚，我们可以依据自由主义经济学的思想制定政策：当一个国家经济衰退，就业低迷的时候，国家的政策应该是减税呢还是加税呢？自由主义经济学者的想法是这样的：减税会使得富人更加有钱，有了钱，富人才有机会扩大生产规模，拓宽销售渠道，他们会雇佣更多的工人，提供更多的就业，穷人的日子才能好过一些。即使他们没有用多余的财富扩大生产，至少也会拿来消费，只要他们愿意花钱，就有更多的服务业从中受益。资本市场最怕的不是财富少，而是不流动，不消费。所以应该减税。相反，如果政府选择加税，从富人手中收取更多的税救济穷人，这样做不但不能挽救经济，反而可能造成无法抑制的失业潮和通货紧缩，穷人的日子只会更加不好过。 6park.com
一些左派经济学家把贫富差距归咎于过分自由的市场。在笔者看来，真正的贫富差距恰恰来政策过分干预导致的市场机制的失灵：一旦公权力介入市场，劳动力无法按照需求分配，必然导致拥有权力的人获得不平等的资源，贫富差距扩大。拉美和东南亚的很多民主国家，市场机制失效，就是源自广泛的贪污和官商勾结，而穷人的持续贫穷，又严重影响了民主的制度优势。很多国人都相信拉美国家的贫困来自发达国家的商业竞争和资源掠夺。其实这个逻辑有很大问题。首先，拉美国家不是从一开始就拥抱自由市场的。80年代之前多数拉美国家采取的都是替代性经济，但是那时他们的经济发展同样不好。另外，也不是所有的拉美国家都拥抱自由市场，比如那个委内瑞拉就是搞高关税的。可是，这些国家的经济现状更糟。亚非拉的穷国无法翻身，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在内部，在于市场机制和民主机制的”双重失灵”。 6park.com
我终于写到了老生常谈的话题。在中国大陆，新自由主义经济学被或多或少的黑化，这源自墙内的政治气氛，以及以温铁军，翟东升为代表的左派学者对主流话语权的垄断。值得一提的是，从亚当斯密到费里德曼，自由主义一直占据着西方经济的主导权。即使是反对自由主义的学者，用的也往往是自由主义的语言。当下，大多数国人对自由主义经济学的理解也仅仅停留在小政府，大市场的层面。也许国人真正的理解自由主义，只能在言论自由以后吧。在1929年大危机以后的欧美，凯恩斯主义和新自由主义如同跷跷板的两极缺一不可。从罗斯福新政，到里根经济学，再到最近的拜登经济学，无非是国家对市场干预力度上的加加减减。而被大多数经济学家忽略的，是对于类似拉美的后发国家，不完善的民主制度才是经济问题的根源。最终使后发国家摆脱困境的，不在于选择凯恩斯还是哈耶克，而是如何杜绝市场背后无处不在的贪腐和官商勾结。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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