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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阳见工（6）
  恰在这时，邓姑娘出现了。
  她的到来，我亲眼所见的和睦的劳资关系，凭着我的业务能力的自信心，预感着我在此的工作位置——只要处理好了与她“好感”的关系和兼顾和睦工友的关系——是不能动摇的了。
  跟邓姑娘见了第一次面以后，出于我本身交女友原则的考虑，我把她在朋友类别中划分为可以适当团结的类型，这种类型是零星的，甚至或者可以说是唯一的。在德国打工近十年了，除了在本小说第二部要讲述的香港大老板黄先生（黑帮第一幕后老板）和一个西班牙女子（其混血构成是香港爸、西班牙妈）及某日本女子有较为密切的接触外，我日常生活的人际关系，全是与中餐馆的老板（娘）和伙计及其家属打交道，再就是和非常友好的我的德国房东偶尔相互走访，当然，在公休时我少有的会孤孤单单地逛在国内还见不到的大型摩登购物中心和商场。有时我也会带着自己在宿舍用自己买的电炉煮的肉丸子汤（肉丸子够大，吃进肚里抗饿）到郊区的湖边看妻子写给我的深情款款的、还有父母的来信。有些信件已经看过多次了，不过内容好的——主要是来自妻子的信，还有妻子与儿子新近照的相，我会带到大自然中再继续看。那种无人的环境，我可以和有思想的空气对话，也可以做白日梦，幻想着妻子在心中所写的，我们宽衣解带，在“床上枕边”亲吻着，爱着。
  这种连续性的，不符合、不适合我在中国的那种如鱼得水、大家同声同气、同胞之间的交接关系一直感觉像是无穷尽地持续了近十年。我是凭什么精神力量在德国这样的“冷漠”环境中坚持了下来，而不去践行自己想过的要去自杀？一种心中的坚强的信念？
  我冥冥之中的守护人明灯那时对我说过以下的话：
  “无论你是多么独立地坚守心中定要维护真理的底线——其实真理不仅仅有真理，还有‘真理的本质’，你总是会随着时间瀑布的冲刷从境界的某高处跌落到境界的中腰或者瀑布的底层石头上。新的环境要么对你施加神奇的或者别开生面的吸引力，要么对你施加某种越轨的力量，让你在痛苦中探索真理的本质。某种冲动是拓展你心胸的一片叶子，也是一出戏剧，如同歌德的《浮士德》一样，浮士德博士想自杀，又被上帝给救了回来。”而我的思维却没有意会到明灯所说的话里，有一个包含了我和明音在将来的生活中要在上面表演的自然的舞台。我没有那种远视的思维，用望远镜去看、去理解明灯话中的境界，也没有近视的思维，用显微镜去观察那片叶子的纹理。那时的我，为了摆脱想自杀的拷问，常常想解决最眼前的困惑，全然没有天地线已经连通的感觉，对明灯的话蒙然不知。我常常想，解放前共产党的地下工作者所做出的牺牲和精神折磨；“上山下乡”的那些在偏远地方奉献青春的“知青”，还有那些在贫困地区劳作的人们，甚至还有父母辈含辛茹苦地养大了我。当我一想到他们，在“精神沙漠”中，自己在意识形态上的孤独算什么？在纸醉金迷、肥臀丰乳的环境中，自己在视觉和感觉上受的磨炼算什么？我觉得，当我有了地下党、“知青”的人物贯穿其中的我心中的、即被国内灌输的共产主义理想后，即使所处的环境再苦，与那些为了同样理想的牺牲的地下党和“知青”相比，我应该内疚和惭愧。
  关于到西方发达国家后，官方和民间说的要我们融入德国人的文化中去的传说及愿望，对我来说，那是可望不可及、不可能实现的。我工作外的人事圈子极小，圈子里同事的文化程度几乎全是初中、甚至是小学水平的朋友。我觉得邓姑娘是我遇见的文化程度最高的女性。我知道她离过婚。处理这种劳资关系将会以一种我从未经历过的方式进行。在一个充满中国大陆风气的餐馆中，我估计应该不会产生以前那种扭曲的、在大陆是不会出现的混乱的男女关系的。邓姑娘的初步认识，就使我就有了精神上的充实感，一种静悄悄的喜悦。这不仅仅因为她是女性，而我完全可以将她视作男性来对待，重要的是，不管她是女性或者男性，只要她（他）有文化、有知识和有精神上的交流，我对之为什么要敬而远之？我可以对她不提防、不抵御和的顺其自然地、不那样累地接触吧。心里还想，她的文化水平绝对比我高，跟她在一起，能间接地接触德国文化啊，因为她上德国的大学，德语是那么好，我做她的“马仔”，应该有幸运之感，跟她学东西吧。
  感情冲动的产生，我觉得是在某种必生条件下的、对矛盾双方能产生积极效应的发展过程的结果，这是开始-过程-结果的流程。而结果呢？我想，我会在平静的呼吸下拨开那片树叶的。自己历史的沧桑感一直在我的心怀是战无不胜地占据着，我很自信地点着头。 
  邓姑娘对我的好感是产生在一个还是“小姑娘”的大姑娘身上。那么，产生这种好感的起始的内容是什么？这很多来自邓姑娘的母亲——其母是我的好朋友的好朋友——的信息汇集而成。后来，我和邓姑娘成了无所不谈的朋友后，她告诉了我。邓姑娘说，她母亲常常以一种不同一般的语句称赞我。她母亲是高级工程师，有次她到我所在的德国中部城市出差时，来见我的朋友，似乎是有意识地想通过我朋友认识我。我们很快谈妥了“跳槽”去她那工作的确认。当我开始在她家餐馆工作后，她从母亲那听了对我的评价后，就对没见面的我，产生某种知心的感应，对我产生了特别的兴趣。邓姑娘后来跟我说，我不相信，在德国有你这样的人——这么优秀的自费留学生，所以，想见你的愿望特别强烈。因此，周末那天就开车回来帮工了，顺便看看我。
  在完全不知晓邓姑娘想了解我的情况下，我和这位看似还是小姑娘天真活泼却已是离过婚的，又看不出半点失落、落落大方、直言快语的少妇简短地交流了一下。自与她见了第一次面以后，渐渐地，在没有给我的思维系统多增加一两压力的情况下，她在我的头脑里无偿地注入重若千钧的、理论思想的、高级养分的精神理论基础。这种理论思想，现在、以至将来，我感觉就是我为人民服务的、永远取之不尽的核动力精神食粮。双方精神思维的这一次巧遇，就是这么神奇。
我是否也和在中国历史上曾经有过不凡际遇的人物一样呢？一名年轻人在寻找真理的途中，在荒僻而黑暗的山谷中，遇到另一位人，后者事实上早就等在那里。如果年轻人一时大意，便很有可能错过一次难得的际遇。如果他真心地谦逊，虚心地学习，而不是戴着价值观的眼镜去迎接这位年轻人，将就此进入真正的人生。这些来无影去无踪的人总是在神秘消失之前，以寥寥数语留下了决定一生的讯息，这便是我思维经历发出的信号——几千年来，中国人就是靠这种代代相传的信号——而不是信仰——存活下来的。我想，这个人我经历过，我会在第二部中谈及到他。我又想，那邓姑娘是位什么人呢，她也在我现处在的山谷中吗？
  人活着为什么？从积极的方面想，我在书中学到了好思想，当我遇见了好朋友并在他们好的思想中获得养分，当我在实践中遇到了欢欣与欢欣的结果后，三者合为一起所产生的鞭策，这成为了我为社会、为自己而工作和生活的动力。不可否认，邓姑娘与我交往、合转的言行，是突破了、又融合了某些中华传统观念，将中西文化的融合来说明中国女性的更新面貌。她非常感性（温柔地）地教会了我认识女性历史性的牺牲，又非常理性地（坚定地）提出了女性未来的伟大。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我觉得天天都像是日月换了新天一样。
  在“改开”前，即毛泽东时代，男女之间要约束言行的不雅，什么“不雅”？就是有不许谈恋爱的成年年龄，如大学生不许谈恋爱，中学就更加不允许了；谈恋爱男女之间的行动，必须是进洞房前，女方是处女；男女双方最好是党组织或者工会组织介绍的；或者是亲朋好友介绍的。在这种避免“不雅”框架中实现的婚姻，当事人的自由程度是很约束的。在所有组织参与控制“不雅”观念的大势下，当事人既保证了婚姻的质量和白头偕老，又为新生的父母造就了教育好共产主义事业接班人的良好条件。我和我的妻子就是在这种避免“不雅”的观念中谈恋爱和结婚生子的。这种避免“不雅”的观念，深深地植入了我的心中。一种对女性积极的某种恐惧，使我在坚守中既保持着清白之身，又感觉到了在德国的委屈，因为这种情形在国内是不会发生的。当邓姑娘这个我觉得是种“恐惧”来到时，你阻止她，有什么积极的意义呢？我觉得我和她的接近，似乎是被明灯所预早建好了计划，我和她就直接走上了各自经过磨难后——这是非常重要的必备条件——必要走的蜿蜒曲折的思意之路。通过她，我知道了、理解了、最后融入到伟大的女性的生命里去了。在她后来“消失”后，我仍然在这条思意之路上用心、用穷问到底的思索走着，一直走到现在，为了她和我在一起欢愉时所思维出的理想理论，我代替她（准确地说应该是我协助她）完成以后中华文化在世界范围内的复兴所必须做的有意义的铺路石的理论工作。
  当我的视线在明灯的点拨下拨开了那片“靡靡之音”的树叶后，我看到了一片新天地。我那被所谓洗脑了的思维就改变了，与其说“改变了”，不如说我的避免“不雅”观念的观念让我认识了爱情的不确定性和坚守爱情的原则性二者是统一的。只有让避免“不雅”的观念深深扎入爱情的土壤，爱情真理的本质就可以让当事人生活得既高雅又普通、既世俗又高雅。爱情的不确定性永远存在着，它是夫妇双方保持忠贞原则的基础。而对邓姑娘，在这饮食行业这广阔而又狭小的空间里，后来我感觉到有了一种新“开始”的感觉。这个开始能帮助和爱护我吗？


贴主:沙河粉于2022_11_03 19:53:32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