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军事纵横首页]·[所有跟帖]·[ 回复本帖 ] ·[热门原创] ·[繁體閱讀]·[版主管理]
间隙(爱国思意小说-明阳见工-4)
送交者: 沙河粉[♀★★沙和尚★★♀] 于 2022-10-31 8:21 已读 564 次  

沙河粉的个人频道

 
                                   明阳见工-4
   德国的电气火车,比中国那时的高颜值的、很有拉风气势的喷着浓浓的白烟而白烟里还有煤灰的蒸汽机可舒适多了。我坐在有供暖的包厢(里面可以很轻松地坐六个人,一般情况下,大多数情况下你可以独自坐一个包厢)中,边看人文风景边思考问题。火车在我眼睛没看够、脑子思维像火车轱辘一样旋转时,必须在一个月台上没有几个人的、我该下车的地名牌旁停稳了,心想这火车走的也忒快了点。下了火车后,一股干冽的带有轻微青草味牛粪味的当地空气很清爽地进入鼻腔。鼻子的嗅觉告诉我,你现在已从大都市来到德国的一个乡镇了。走在简易的画满了涂鸦的车站隧道里,我有那种就要与亲人见面的想要张开双臂拥抱来接我的女老板那种想法。小时候,我妈常常在下了火车后,便满脸风尘仆仆的憔悴,拎着沉重的行李过去与我的外公外婆拥抱着的情景朦胧地映照在我的眼前。
   我们相隔没多久,这位女老板和我又轻轻地拥抱在一起。她原是北京国家机关做技术的工作人员,作为与东德技术合作的交流者,在工作期间,将自己的闺女明音也接来东柏林上了大学学医。自从明音来到德国后,她们在工余课余先从工艺首饰小生意做起,卖珐琅、景泰蓝、真丝织品和绣制品,积累了一点资金,就开了一家小超市。因为开超市的效益不如开餐馆且偶尔还有小偷小摸的尴尬,她们又改成开中国餐馆。在东、西德统一后,趁东、西德马克“立足未稳”,痛痛快快地挣了两种货币兑换的差价钱。接着在我来她们这的前几个月,卖掉了她们原东德的小餐馆,离开了东柏林,在现在这个地方开了一家中型的中餐馆。听我的死党朋友说,谭工(女老板在国内是高级工程师职称)对国内去她那干活的人特别友好和亲切,并举了几个例子给我听。听后,更主要的是,我审视了女老板的面相、综合了她的言行,我立即就跟我朋友表态,对这样的老板,我必须踏踏实实——并不是我在其他餐馆不踏踏实实地工作,而是在经济利益上不与谭工计较——地为她工作。
  我要工作的餐馆地处德国著名的“新天鹅堡”景区约5公里左右。下了火车后,谭工不会开车,就带我乘公共汽车直接到了她家外表看上去装修得很中国化的餐馆了。路上,谭工告诉我,她唯一的女儿明音每周星期五晚上会从80多公里外的慕尼黑大学开车赶回来帮忙,星期一一早,再赶回大学。她无奈地说,她闺女学医很努力,可是,这餐馆现在没有她还真不行,她跟你一样,餐馆的十八般武艺她全会——不过肯定没有你熟练与职业,她很懂人情地擦着我的鞋。她说,等钱有富余周转了,再投钱请工人。经验告诉我,一个熟手能在周末“爆棚餐期”时带带我,那工作总比没有熟手带会顺利很多的。
  听朋友介绍说,谭高工的女儿“邓姑娘”(因为她长得像邓丽君,餐馆里的伙计们是这样称呼她)是一个能文能武的“女强人”。为了和谐劳资关系,星期五一大早,我就开始精心地做准备工作了。那时的德国中餐馆都是中午12时开门,餐馆的厨房就得10:30时就得开炉做出餐的准备工作,做跑堂的我在9时多就和谭工一起开着她家的Mercedes-A Klasse车(在德国,餐馆老板叫Mercedes是买菜的车,叫瑞士劳力士手表是“五只火柴棍”)去德国当地的麦德龙批发超市去采购餐馆的食材了。11时左右我们就进入餐馆的厅堂做迎接客人的准备工作了。我和谭工在餐馆卸完了货,忙完了,她就回餐馆的宿舍休息去了。
  德国的中餐馆,二十年前全是老板将餐馆和宿舍一起租或者买下来的。因此,在中餐馆打工的伙计,吃住全在餐馆,这在欧洲发达国家中餐馆行业的福利中可是首屈一指的。也就是说,伙计的工资,包吃住,拿到手是比国内的工资高出十几倍的净收入。餐馆员工的业余生活特别单调,吃了饭就到宿舍睡觉,睡觉起来就干活。有心计的伙计就省吃俭用地、细心地数着钱存钱(我就是这类人中的“人杰”);有野心的就吃、喝、嫖、赌、吹样样精到。别说,我也觉得很奇怪,这样的伙计(俗称“人渣”),他们照样也能开餐馆——最终却比我这个正经八辈的能干的人还有钱。最终的结果是,捉摸不透又不得不服的是“人渣”打败了人杰,我现在很多“人渣”朋友比我有钱,但我和他们是好朋友,我们之间的利益很平衡,相对来说,“人渣”朋友都很尊重我——这是相互的精神平衡。
  整个餐馆只有我和厨房的帮厨在有条不紊地忙着,偶尔听见帮厨整出的声响。按说餐馆的外面已经很喧嚣了,可是我总是感到餐馆内周围的空气就像我在武汉那天还没有亮的“一大早”一样。经常我在这个时候会想,除了饮食行业,就业者的生物钟都是正常地运转的,唯我们从早上9时多开始,一直工作到晚上24时关门,而且是一年365天,餐馆不关门。所以我说的“一大早”,在这个时间里工作,我就像在宇宙沧桑的空间里,享受着在国内不会有的安静。这种安静在我做了近十年的餐馆工后,仍然不习惯——安静的没有生机。记得唐代有位早逝的诗人李贺写下这么一首诗句:“哀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那知道,宋代的石延年在200多年后,在“天若有情天亦老”的上句竟然绝配上了下联:“月如无恨月常圆”。而毛泽东则写下了:“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的诗句。“沧桑”两个字,在我深刻的记忆中,可以浇注成我在德国文化的沙漠里,咬牙坚持的灰色和黄色朦胧的磨砺伤痕的烙印。时常我耳中响起的我的故土黄土高原那既悲凉又充满了生命的活力乐响,如同圣经诞生的地方——那荒脊的土地产生的原始的圣乐一样。我暗暗地用陕北民歌在心中高亢了起来:
                                                                  人若无情呀钱上帝,
                                                                  文化差异呢思如狱。
                                                                  昼笑啊晚泣囍郁混,
                                                                  忆往纠今心里头冷。
                                                                  国内妻老啊家伦深,
                                                                  我爿爿友情细如针。
                                                                  仰望花板板德为尊呢,
                                                                  敢信我辈子不被扔啊。 6park.com

心中的郁闷与孤独很烧心。心想,我断指之痛,远远比不上精神的烧心那样的令我苦痛。谁能在德国这片沙漠中理解我?给我一点带着黄泥沙浑浊的水让我这个穿着衣裤并非褴褛、周身并非邋遢的人解解渴?我心里郁闷着,在餐厅大堂做好了迎接邓姑娘的准备工作。那天傍晚,我正在帮酒吧为客人倒酒水,人未见,就闻其声了。她——我估计是“邓姑娘”到家了——大声和谭高工愉快地对话的声音就传到了厨房和餐厅中。厨房的大师傅胡师傅、与二师傅(分工是站油锅的)吴师傅都来到出餐的窗口,笑吟吟地准备迎接她。她直接走到出餐口,用她那似乎还是女童音的声音: “Hallo,你们好呀,我终于回家了。”接着,她用冯巩在春节晚会上的著名经典台词大声地说道:“我想死你们了!”她的话,引逗了厨房的四个师傅哈哈大笑并鼓掌。她继续说道:   “在学校吃饭时,就特别想吃胡师傅做的不好吃我又特别特别喜欢吃的饭菜”, 她的声音还是女童音:细密、柔嫩、亲合与单纯。她和厨房的厨师和伙计们亲热地打着招呼,她和他们说话的语调,溢满了亲情,就像是在自己的家和兄弟聊天一样,没有高低之分:   “哈哈,邓姑娘,妳要减肥啰,回家就少吃点”,胡师傅乐得俩嘴角向上翘着、眼睛眯成一条缝地说。   “就不,就不,胡师傅,您做的菜,全德国的中餐馆都没您做的好吃!您知道不,在学生食堂,那食品是专给饿了几天的中国人吃的:一个大托盘上有前食、主食和后食,还有饮料。可是我开吃时,不想着您做的菜,我吃不下去呢!嗯嗯,真哒. . . . . .”   这时,听话的和说话的人都笑了,谭高工在一旁笑着说:“如果是我,宁愿在外面的餐馆吃饭,也不去食堂吃。哎,麦当劳我也不喜欢吃,偶尔吃一顿可以,吃第二顿就没食欲了。胡师傅,咱闺女大学食堂的饭菜真是不好吃。”   “邓姑娘”转身亲热地揽着她母亲的肩膀说:“老妈,您可真逗,看你胖得圆滚滚的,不在食堂吃饭,饿几天也没事啊,哈哈哈哈。”这时,厨房里里外外都乐开花了,就像过节一样的气氛。我在德国中餐馆打工,从未见过这么热闹的情形。 等那亲热的气氛缓和下来后,邓姑娘的意识感觉到了我的存在,转头看了看我,没说话,又跟厨房出餐口伸出的四个脸笑吟吟的说:“你们都好吧!吃得好,睡得好,没惹我妈生气吧?如果有”,她笑眯眯地前后摇着她的右肉肉的拳头,“她好久没吃肉了啦,别当她的沙包,你们有点眼力见儿。”她把右手掌张开在四个男人面前继续说:“她现在每天握笔写呀写,还拿着手术器械,好紧张。她想放松一下,正刚好借用你们的屁股活动活动。”厨房的四个男人(大厨、二厨、打杂和洗碗的)看着她花一样的笑脸,说:“来打呀”、“我的屁股不是吃素的”、“屁股被邓姑娘打,可幸福啦”、“最好在床上打”……跟着,厨房的里欢笑不断,厨房外的几个人也喜气洋洋的。   我有好多年没有遇到过这样突如其来的融洽、亲和的劳资关系的氛围了——因为在大陆这样的情景时常发生。上世纪90年代中期,中国大陆来到德国餐饮业的劳工(包括我这类“学生劳工”),因为怀着各种目的,又被中华传统文化熏陶地自认为是祖辈积德了的运气,来到了资本主义国家中最发达的德国打工和学习。在中国餐馆打工的年轻人,从一进入餐馆的大门,竞争,这个无情感色彩的名词,就将从大陆各地为钱而聚拢、而竞争、而孤独的单纯青年,渐渐地被,而且非常乐意地被冶炼成了为货币奋斗的被玩偶者。他们大都改变了自己在大陆的思维个性及言行,一心一意地想着如何在这纸醉金迷、肥臀丰乳的充满资本自由活力的国度中长久地生存下来。因为西方的生活自由,以前被国内教育的那些西方赤裸裸的、粗鄙的享乐生活方式,被大部分喜欢感官刺激的国内同胞们快速地用自己的血汗钱去交换地吸收了,吸收了消极的生活习惯不单只,他们反过来说共产党的教育是洗脑教育,把人教傻了,只会拿平均工资,没有竞争;要他们清心寡欲,没有风流、浪漫和率性的生活是愚人育人。在德国,他们的高工资和激烈的竞争,使得餐馆内部的工作人员没有互帮互爱,相互提携的好氛围了,更助长了“笑贫不笑娼”知识无用论的风气。我刚刚看到这一温馨场景,第一感受是,这家餐馆是正常的大陆人的餐馆。在这,人因为“家”而聚合而竞争而亲和而成为货币的主人了——我的感觉告诉了我这个推测。那么问题出来了:是什么因素使人——劳动力商品——在货币充斥的市场中由“玩偶”变成为“主人”呢?我沉思着。
贴主:沙河粉于2022_10_31 8:45:04编辑

评分完成:已经给 沙河粉 加上 50 银元!

喜欢沙河粉朋友的这个贴子的话, 请点这里投票,“赞”助支持!
[举报反馈]·[ 沙河粉的个人频道 ]·[-->>参与评论回复]·[用户前期主贴]·[手机扫描浏览分享]·[返回军事纵横首页]
沙河粉 已标注本帖为原创内容,若需转载授权请联系网友本人。如果内容违规或侵权,请告知我们。

所有跟帖:        ( 主贴楼主有权删除不文明回复,拉黑不受欢迎的用户 )


用户名:密码:[--注册ID--]

标 题:

粗体 斜体 下划线 居中 插入图片插入图片 插入Flash插入Flash动画


     图片上传  Youtube代码器  预览辅助

打开微信,扫一扫[Scan QR Code]
进入内容页点击屏幕右上分享按钮

楼主本栏目热帖推荐:

>>>>查看更多楼主社区动态...






[ 留园条例 ] [ 广告服务 ] [ 联系我们 ] [ 个人帐户 ] [ 版主申请 ] [ Contact u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