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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杀红军执法队“悬案”真相(中)
送交者: wangguotong[★★★声望勋衔13★★★] 于 2024-04-29 1:55 已读 2368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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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杀红军执法队“悬案”真相()


丁保国和小郭、小沈、小余一起去了烈士祠门前的那口水井,坐在井台上聊天。那是一口古井,井围是用一整块白山石雕制的,面朝南镌刻着3个大字,以红漆相描,老远就能看见:湘水井。丁保国几人正赞叹着那字写得好时,来了一个打水的老汉,说字写得好没什么,要紧的是水好,这口井里的水清澈中透着些许甜味,不信你们几位可以尝一尝。

丁保国一听正好找到了话头,于是就跟那老爷子搭上了话,打听附近一带有多少人家是饮用这口井水的,又在无意间听说这老爷子的儿媳妇是居委会主任,当下就自我介绍说是市里下来调查当地水质的,正好要去居委会。老爷子非常热情,连水也不打了,马上带着他们到居委会,让儿媳妇出面接待。

丁保国说了调查水质的来意,言明根据上级的要求,凡是被列入调查区域的居民必须家家户户都访问到。当过小学老师的小沈拿出了笔记本,让对方口述各家居民的姓名,一一记下来,每行后面留着空白准备记录调查内容,那副架势还真有点像搞调查的。居委会主任自然相信,于是就领着他们一家家走访。

顺着包云升所看见的祁宽寒挑水过来的这条小巷,算下来饮用湘水井的居民,一共有35户。查访到第29家时,终于捕捉到了线索。那是一户劳动人民家庭,户主姓金,铁路上的扳道工人,今年春上出了工伤被轧断了一条腿,目前闲养在家,妻子是提着篮子卖卖瓜子、花生的小贩,有两个18岁的双胞胎女儿,都在纱厂当工人。侦查员上门才跟独腿老金搭上话头时,他的妻子提着篮子回来了。居委会主任便介绍说这是老金的爱人,姓祁。丁保国忽然一个激灵,马上想到这个女人会不会是祁宽寒的姐姐?于是便问老金大哥工伤后是谁去挑水的。老金回答说初时是两个女儿去抬水的,有时小舅子过来相帮挑上一缸,后来一个女儿谈了个男朋友,就由那小伙子挑了,一个星期来两次,每次换满一缸就能用3天呢。

小郭机灵,马上递上一支香烟,把话题转到了“小舅子”身上。老金哪知人家是专为调查他那小舅子而登门的,口无遮拦,说了小舅子的情况:姓祁名宽寒,38岁,是大西门正泰碾米厂的机修工,因为是穷苦人出身,解放后翻身感特强,积极响应政府号召,是厂里的积极分子,被选为工会委员,正争取加入共产党呢。

丁保国终于松了一口气,寻思总算老天爷不负苦心人,这两天的折腾没有白辛苦一场。4个人立马奔大西门派出所,跟所长一说情况,所长便给正泰碾米厂打电话询问是否有祁宽寒这个人。对方答称属实。于是,派出所就出动一个民警陪同小郭、小沈前往碾米厂把祁宽寒“请”了过来。

讯问就在派出所进行,由丁保国和小余进行。祁宽寒一脸茫然地望着这两个满口东北口音的侦查员,不等他们开口就主动发问,说同志我不知您二位找我有啥事?是不是有什么案子需要我协助你们提供线索什么的?小余说祁宽寒你还挺聪明的,一猜就猜着了,不错,我们是要向你了解某个案子的情况。这个案子已经发生多年了,是抗战前的事儿了,你一定是熟悉的,是什么案情你心里清楚得很,我们也不提醒你了,你自己说吧。

祁宽寒一听就傻眼了,连连摇头道:“这……二位同志,我说这抗战前的案子,已经过去十几二十个年头了,我那时还年轻,怎么会知道呢?您二位是开玩笑吧?”

丁保国开口了,说老祁你也知道这一阵国家正搞“镇反”运动,大伙儿都忙得不可开交,我们公安民警更是手脚不停,哪有闲空跟你这样一个碾米厂的机修工开玩笑?你说你那时还年轻,时间又隔得过于久远了,那么帮你回忆一下也是可以的,我提醒你4个字,准保你一听就心知肚明了——“湘春面馆”,怎么样?明白了吗?

原以为祁宽寒一听这个名字准定是谈虎色变蓦地一惊,哪知这主儿脸上神情依旧。这下,倒是丁、余两人的神情有些异样了,睁大了眼睛盯着对方,丁保国道:“湘春面馆!听清楚了吗?”

祁宽寒点头:“听清楚了。我知道湘春面馆,我去这家面馆吃过面的。可是,这是什么意思呢?”

“你在湘春面馆干过吗?”

“没有。”祁宽寒还是一脸坦然。

如此坦然,就令丁保国两人头痛了,因为他们手里并没有更多的线索向对方摊牌,至于证据,那就只有包云升的检举了。对,就说说包云升。于是,丁保国问:“向你打听一个人不知你是否知道——包云升,听说过吗?”

“没有!”祁宽寒的回答几乎是紧接着丁保国的话头就干脆利索地蹦出来的。

他妈的!丁保国气得差点拍桌子。他和小余交换了一个眼色,站起来对祁宽寒说:“这样,你在这屋里坐着别动,一会儿再跟你说话。小余,咱们出去一趟。”

丁保国两人去了隔壁屋里,那边,小沈、小郭两个人正耳贴着墙壁偷听讯问。小余望着他们,一脸苦笑道:“这龟孙什么都不认,依我的性子直想抽他!你们说咋办?”

郭、沈两人不吭声,望着丁保国。只见丁保国卷了支烟,抽着,仰脸朝着天花板,眼睛时开时闭,不时长吁短叹。抽了半支烟,他把烟掐灭了往屋角里一扔:“有了!”

三双眼睛都紧盯着丁保国,指望从他嘴里蹦出一个好主意来。丁保国嘴一张却是3个字:“放了他!”

郭、沈、余三人听了都是一个睖睁:放了他?这是什么意思?

丁保国没有开腔作答,只是做了个肯定的手势。小余忍不住了,悄声道:“老丁,不能放啊,一放他就逃啦!要不,咱去把包云升提过来,或者把祁宽寒弄到‘雷公堂’那里去,让他们两个来个当面对质!”

郭、沈异口同声道:“对!”

“他要是还来一个死不承认——包括根本不认识包云升这个人,那怎么办?”

那三位一想,还真有这种可能,于是只有目瞪口呆的份儿了。丁保国于是说出了自己的主意:与其把祁宽寒留在这里耗着,倒不如玩一招“欲擒故纵”之计,把他放了,然后日夜不停地盯着他,如果他心里有鬼,那肯定要有所动作。20年前这主儿还不过是一个18岁的小子,能有多大能耐?而包云升的检举中也说过祁宽寒当时自称是跟在面馆老板后面折腾的,那个“一炷香”姓粟的老大还请湘春面馆老板吃了一顿饭,赠送了礼物。因此,我断定祁宽寒当时扮演的不过是一个小喽罗的角色。现在,我们传讯了他,这就等于是打草惊蛇了。他一旦恢复自由,要做的事情肯定是向当年他的后台、同伙通风报信。这样,我们就有了证据,如果是信件,那是书证;如果是当面通风报信,那对方就是人证,又是同案犯。只要两个人落网,何愁审不出口供?

丁保国的这个主意令他的3个部下大为佩服,一个个听得眉飞色舞。于是丁保国就指定小郭、小沈两个没有跟祁宽寒照过面的侦查员负责日夜监视祁宽寒,即刻上岗,待在派出所门口等着祁宽寒出门后开始跟踪。

然后,丁保国就重新去讯问祁宽寒,当然还是问不出什么来,于是就说,既然你没有在湘春面馆干过,那咱们就不跟你说什么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小郭、小沈两个跟踪祁宽寒,见他离开派出所后回到了碾米厂。两人悄悄一打听,得知这家工厂是有前后门的,于是就分别盯着两道大门。丁保国也没闲着,当下就请派出所给碾米厂的党组织领导打电话,他想请对方协助留神监控祁宽寒。派出所长说抱歉得很,这家工厂目前还没有建立中共党组织。丁保国问那里是否有党员同志,找一位过来谈谈。派出所长于是就把有着中共党员身份的工会主席找来了。丁保国向对方简单介绍了情况,要求对方尽可能对祁宽寒进行厂内监控,看他是否有什么通风报信的举动。工会主席一口答应,说我马上安排人去做,老丁同志你放心,我会让他们注意保密的。

丁保国又想到郭、沈二位日夜跟踪可能力不从心,想向领导请求增派人手,但又暗忖眼下哪一个摊子的人手都非常紧张,是否抽得出增援力量很难说;再说这案子八字还没一撇,也不好意思向领导开口啊,于是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事情还得解决,于是灵机一动,想到了把小余派到“雷公堂”

去当临时看守员,换一个脑子活络手脚灵活的看守下来暂时干一干跟踪的活儿。当下过去一说,代替他执掌“雷公堂”的副所长自无二话,连连点头,说老丁你那边如果人手还不够,多借两个去相帮也没有关系,我这边安排得过来的。

这样,小郭、小沈和那个看守3人轮流跟踪,硬是悄然跟踪了祁宽寒整整两天,晚上也没闲着,上下半夜各留一人在祁宽寒住所附近轮流值守。可是,出乎意料的是,祁宽寒竟然完全是一副老实相,家里厂里、厂里家里两点一线踩得安安分分一点也没偏。这下子,丁保国反而沉不住气了,寻思是这小子真没啥问题呢,还是当初根本没有第二人参与那事儿?再有就是确实有人参与,可是早已跟祁宽寒断了联系,所以他根本不必担心,也就谈不上通风报信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第三天,正当丁保国把一根肠子想得七上八下胡乱翻转时,他忽然接到正泰碾米厂工会主席的电话,说秘密扣下了一封写给祁宽寒的信件,问丁保国是否要看一看。丁保国初时闹了个激灵,寻思怎么冒出一封信来了?转而一想,这时冒出一封信来肯定不寻常,说不定就是破案的线索啊,于是赶紧跟对方约定在派出所见面。

工会主席扣信件是怎么回事呢?这个地下党员倒是一块从事公安侦查工作的好料,他接受丁保国的委托答应监控祁宽寒后,回到厂里就作了布置,根据祁宽寒在厂里的活动范围,分别安排了可靠的积极分子进行秘密监视。考虑到通风报信还有电话和信件,他就给门卫室打了招呼,让门卫悄悄留意祁宽寒是否来拨打电话,如果拨打就需记下电话号码;如果有寄给祁宽寒的信件,则须在第一时间把信扣下后立马通知他。在这等严密的控制下,一封寄给祁宽寒的信件就落入了工会主席的手中。

这是一封什么信件呢?丁保国拿在手里不敢随意动,一番考虑后,他想起“雷公堂”那边关押着的犯人里有一个是国民党“军统”特务,被派到邮政局里专门负责查看被认为是可疑的信件的,想来拆信是一把好手。于是就去了雷公堂看守所,把那个犯人提了出来,问他是否能把这样一封信完好无损地拆开。那特务说这是他以前的“工作内容”,保证没有问题。于是就让他拆,果然手到成功,拆得完好无损,技术含量甚高。

丁保国一看信的内容,真是又惊又喜。这是一封写在寄去的原信上的回信,去信回信都只有寥寥数语,但对于丁保国却是求之不得,足矣!

去信是:公安局已找过我,讯问当年之事,没有吐口,无事。(小寒)(嘱:阅后即毁!)

回信是:知晓!可能也会找我?()

显见得这是祁宽寒写给项姓同伙的一封通风报信函件,那姓项的收到后,没有按照祁宽寒的关照把信件毁掉,可能是为了使祁宽寒放心,所以就把原信寄了回来。不承想到的是这封信竟会落到侦查员手里。

丁保国看着信,心里对于祁宽寒是如何避开侦查员的监视发出这封信的感到奇怪。也许是小郭的监视没有到位,中间出现了空当?后来查清楚,原来祁宽寒从派出所一回到碾米厂后,就写了这封信,是通过停在碾米厂后面河边的运输船上的熟人代为邮寄的。

丁保国当时也顾不上追查此节,要紧的是把那个姓项的主儿拿下了再说。可是,这封信件的信封落款只有“内详”两字,没有项某的地址。上哪里去抓项某?那么先动祁宽寒?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丁保国否定了,他已经领教过祁宽寒坚不吐口的抗审能力,觉得没有把握一定能使其如实招供。究竟怎么办?他决定想一想再说。

丁保国在“雷公堂”一直想到傍晚,也没有想出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正没奈何时,小郭忽然风风火火而至,报告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小郭、小沈和那个临时相帮监视祁宽寒的看守3人日夜轮值执行监视任务,辛苦了两天两夜还是没有收获,心里免不了窝着一股火。正嘀咕着如何办才好时,这天黄昏,跟踪祁宽寒回到家里,忽见一个身形瘦长、年约五旬的男子进了祁宽寒的家门,待了没多久就告辞了,祁宽寒客客气气将其送出了门。

这时正是小郭和那个看守员值勤,当下小郭就对看守员说,老兄你还是在这边待着,别让祁宽寒那主儿玩了调虎离山,我得去跟踪这个家伙,看他是哪路货。小郭这一跟踪,就跟到了省城东侧的观音祠堂,见那人进了祠堂对面小巷第二家,于是记下门牌后,马上跑来向丁保国报告。

当下,丁保国听着心里一喜:那个瘦长汉子,也许就是项某,或者是项某派来的人,可能是有什么紧急信息需要传递。于是,丁保国就决定去观音祠堂那里走一遭。他和小郭到了那里,先去了派出所,请民警悄悄向居委会一打听,那户居民果真姓项,那个瘦长汉子就是户主,名叫项盼霖,经营着一家糕团店铺。

小郭当下就跃跃欲试要马上传讯项盼霖,丁保国想了一想,说不着急,我们可以等两三个小时再下手。小郭问为什么,丁保国笑而不语。

当晚9点,项盼霖进了派出所,丁保国和小郭对其进行讯问。丁保国先问了对方的姓名年龄,又问在干什么营生,听说是开糕店的?项盼霖点头,说:“对!对!小号就开在观音祠堂南侧路口,名叫‘大千糕团’,已经开了七八年了。”

“那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呢?”

“以前?那我干的活儿多哩……”项盼霖正扳着指头要细说时,小郭冷不防发问了,说你是否知道长沙以前有家“湘春面馆”?那主儿一愣,脱口说也是他开的。

丁保国大喜,寻思总算没有找错人,直接找到正主儿了。于是也不跟对方罗嗦了,拿出了那封信件,说你看见了吧,这是你写给祁宽寒的,黄昏时你也到他家里去拜访过了,这一切都在我们的监控之中。你离开后,我们已经跟祁宽寒接触过了,好了,话点到这里为止,接下来应该是你自己说了,共产党的政策最近一直在大张旗鼓地宣传,你也是知道的,你打算怎么样自己掂量着办吧。

小郭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老丁说过两三个钟头再找这主儿,就是为了使这一招计谋。看那项盼霖,已经是满头大汗,一张脸面白得不像人样。稍停,项盼霖开口了,却使满怀希望的丁保国大失所望,他说自己不知道犯过什么事儿,要不,你们把祁宽寒叫来,让他给我启发启发?

这一招厉害,差点让丁保国目瞪口呆。他又捺着性子跟项盼霖交待政策宣讲,但这家伙硬是不吭声。看看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丁保国于是就决定把项盼霖带到市局去,暗忖到这一步了还攻克不了这一关,那他今后也就没法在这公安队伍里干了。

丁保国和小郭把项盼霖往市公安局带的路上,脑子也没闲着,一刻不停地在转着念头。到了市局,将项盼霖安顿在一间空着的审讯室里后,小郭冲丁保国打了个手势。丁保国便知小伙子有什么主意了,两人退到门外,丁保国听小郭低声说了几句,不禁脸显喜色,连连点头,示意小郭立即去实施。

却说祁宽寒经警察传讯之后,这两天一直心神不定,晚上睡不好。这天项盼霖来访之后,方才觉得安宁了些,当晚很早就歇息了,哪知睡到半夜,却被敲门声惊醒。来的是派出所民警和小郭、小沈,二话不说,逮了就走。

祁宽寒被押解到市公安局,经过项盼霖被羁押的那间屋子时,小郭、小沈驻步跟门口站着的侦查员小余说话。祁宽寒心神不定地站在一旁,忽然听见屋里传出丁保国的声音:“项盼霖你家里目前有几口人?”

祁宽寒大吃一惊,只听见项盼霖回答:“我家有8口人,我、堂客和3个儿子、两个儿媳妇和一个孙子。”

“老项你真是子孙满堂啊!”丁保国由衷地感叹道,“抽支烟。”

稍停,丁保国又开口了,声音带着点亲切:“老项,我理解你目前的处境,老实说,我觉得你今天的态度很好,有什么说什么,知道多少说多少,不知道的就不知道。党和政府的基本立场和政策刚才我也已经向你宣传过了:实事求是,群众路线;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立功折罪,立大功受奖。这个……”

祁宽寒还竖着耳朵想听下去,但小郭、小沈和小余已经说完话了,朝他一挥手:“走!”

祁宽寒被送到离羁押项盼霖的那间屋子很有一段距离的一间小屋内,让他坐下,两个侦查员待在一旁盯着他不说话,令他心惊肉跳。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丁保国进来了。先把一沓材料放在桌上,也不看祁宽寒一眼,只是煞有介事地翻阅着。祁宽寒跟丁保国打过交道,知道这是负责人,他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壮着胆子开了口:“唔,同志……不,先生……哦,首长……你们半夜把我叫来不知有什么事情?”

丁保国把祁宽寒写的那封信一折两半,以掩住项盼霖的回信内容,对着祁宽寒展示:“这字,是你写的吧?”

祁宽寒的脸顿时煞白,瞠目结舌!

丁保国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缓和了语气从容念道:“‘公安局已找过我,讯问当年之事,没有吐口,无事。小寒’,唔,小寒是你吗?还有呢:‘嘱:阅后即毁!’人家项盼霖肯毁掉吗?一毁掉,证据没了,政府怎么相信他的坦白内容呢?你说是吗,小寒?”

祁宽寒那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瑟瑟发抖。

丁保国说:“政策早就向你宣传过了,你如果要争取从宽,那么还有一点时间。不要从宽的,那就不必吭声,看我们是如何对待抗拒分子的!”

祁宽寒以为项盼霖已经交代了,终于心动了,小心翼翼地问道:“现在说清楚还来得及?”

“那当然,即使到了看守所,觉悟提高了,想坦白交代了,也还来得及嘛。当然,你们做的事情我们都已经掌握了,你如果不想交代,政府还不是照样能够处理?”

祁宽寒的心理防线终于被丁保国彻底击毁,于是就开口交代。这一交代,反倒使侦查员高兴不起来了!

祁宽寒交代说,当年,他是湘春面馆的一名小伙计,因为介绍他进店的老赵跟老板项盼霖的关系很铁,所以项老板对待他要比对待其他伙计好些,两人之间的关系自然也就亲近些。当然,祁宽寒沾着这份光能够获得一些好处,但也得付出比别人多些的辛劳,比如,每逢雨夜生意差时,面馆不需要原定的人手留着值守夜班,项老板往往就点到了祁宽寒的名字让他留下,陪同老板本人留在店里。这种值守夜班是没有任何报酬的,最多是能吃一碗用高汤下的光面条。

一个雨夜,生意出奇地清淡,项老板照例让其他伙计回家,单叫祁宽寒留了下来。两人坐在店堂里,望着外面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夜雨发呆。看看时间不早了,正要封了炉子关门打烊时,忽然来了一个浑身淋得精湿的少年。项老板一看他那身褴褛衣衫,一张脸就沉了下来,说小叫花子你别跑错了门户,这里是馆子,不是育婴堂!那少年看上去有十四五岁模样,个头瘦小,因为受了冷说话有点颤抖,但底气很足,说知道你们这儿是面馆我才进来的,你是老板?好得很!给我来二两酒、一斤牛肉、一盘炒鸡蛋,完了再下碗面,汤多加点辣!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个用两条手帕扎的小包包,沉甸甸的看着坠手。一打开,项盼霖和祁宽寒的两双眼睛顿时定格——里面有一大一小两根金条、几个金戒指和10枚银洋。

小叫花伸手拿了一枚银洋,用两个指头夹着吹了吹,凑到耳畔听着,笑道:“真货,正宗袁大头!”放在桌上,不无得意地看了看项盼霖,“一块大洋吃这么一顿,足够了吧?唔?”项盼霖点头笑道:“当然!当然!小……小孩子,你这些黄白之物是从何处得到的?”

小叫花回答:“一不偷,二不抢,三不骗,咱自有咱的来路,是光明正大之物!”

后来项盼霖和祁宽寒分析,认为这个手帕包包可能是小叫花从哪里捡得的。

用祁宽寒的说法,当时首先动劫财脑筋的是他。他想从小叫花那里把黄金银洋抢下占为己有。他在厨房里悄悄对项盼霖一说,项盼霖大点其首,说一不做二不休,要么不动,动就连人一起动,结果了小叫花的性命算了!祁宽寒比项盼霖小十多岁,再说人家又是老板,当下自然听项盼霖的。这样,那雨夜登门的特殊主顾就被两人活活勒死,尸体扔进了面馆后院的那口枯井。所获赃物,项盼霖分给祁宽寒一根5两重的小金条。

侦查员听着,原以为后面还有下文,因为他们所关心的是袭杀红三军团执法队制造6命血案的事件,哪知祁宽寒的供述到此就结束了。小余低声喝道:“往下讲!老实点!”

祁宽寒却只是摇头:“没了!我和项盼霖就做了这件事啊!”一边说一边用怪怪的眼神望着侦查员,可能心里在想,我已经交代出谋财害命的大案了还不老实?

丁保国于是就去提审另一块花岗石,那项盼霖刚才被丁保国施计灌了一阵迷魂汤,还自以为天衣无缝,起初也还是意欲“守口如瓶”,但一见他寄给祁宽寒的那封信,眼神就异样了,情知祁宽寒那边发生变故了。等到再听小余略微点了点祁宽寒所交代的内容,脸色倏变。这个家伙可能最近很关心报纸、电台关于共产党和人民政府“镇反”运动的宽严政策,马上叫着“我坦白我坦白,我要走从宽道路”,跪倒在地,冲侦查员胡乱磕头,被小余一把扯了起来。

于是他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交代,说的情况跟祁宽寒基本一致。因为这个“基本一致”而并非完全一致,所以侦查员对于两人的供述基本上是相信的。但是,“袭杀红三军团执法队事件”呢?丁保国当然要盯着项盼霖追问,这主儿可是当年这起血案发生现场的老板!但项盼霖对于这起血案的情况虽然能够陈述清楚,但坚称自己跟血案的发生没有任何关系。

那么祁宽寒呢?他跟血案有没有关系?

项盼霖的回答更是出乎侦查员的意料:“小寒那时还没到湘春面馆来干活呢!他是红军执法队被害后的第二个年头——哦,我想想——对!他是第二年的立夏才过来的,是开布店的赵老幺介绍的。”

侦查员折腾了这么长时间,还是未能获得破案的线索,难免颇有些沮丧。次日上午,丁保国硬着头皮前往领导那里汇报侦查情况,正要检讨,领导开口了,说小丁同志你还真不简单啊,自己是新手,领着3位没有侦查经验的新同志在短短数日内就侦破了一起谋财害命大案,应该受到表扬。这一说,丁保国才有点高兴起来。领导又指示让他去把被害人的尸骨找到,砸定这起案件。至于那起袭杀红军执法队案件,我相信你们是能够找到线索,圆满侦破的。

丁保国于是让侦查员把项盼霖押上,去找被害人的尸骨。当年的湘春面馆一带已经在国民党的“焦土抗战”中被那场著名的大火烧了个精光,现在的房屋是后来建造的,但基本格局还是与原来无异。所以尽管那口抛尸的古井已经不在了,但项盼霖经过仔细辨认,还是找到了古井的位置。挖地数米,终于起出了一具少年人的尸骨。

至此,谋财害命案是被意外侦破了,但专案组要干的正活儿却还是八字不见一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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