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宋词三百首》,映入眼帘的第一首诗。
名为《宴山亭·北行见杏花》。
作者:赵佶。
居然不是苏轼,更不是李清照、辛弃疾,而是赵佶的作品。
赵佶是谁?他的水平强于苏轼李清照吗?
赵佶,就是宋徽宗。
一个荒淫的皇帝,也能写出真挚而超越名家的作品吗?
如果你知道真相,一定会流下泪来。
1
1082年10月的一天,宋神宗迎来自己的第十一个儿子。
据说,在他降生前,宋神宗鬼使神差到了秘书省,观赏了南唐后主李煜的画像。
宋神宗惊叹于李煜恭敬庄重,有文雅之气。
没多久,赵佶就降生了。
莫不李后主投胎到了赵家?
只是玩笑,当不得真。
但是,赵佶却像极了李煜。
李煜爱词,赵佶钟爱书画,尤其是绘画。
赵佶两岁多的时候,宋神宗去世,哥哥赵煦继承皇位,是为宋哲宗。
大宋承平,皇位也与自己无关,赵佶要做的,就是一个逍遥王公。
花鸟、蹴鞠、书法、绘画,赵佶无一不爱。
王诜是赵佶的姑父,也是一位画家。
在王诜的影响下,赵佶对绘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以王爷的身份结交著名的画家,收集名家绘画,赵佶府中的收藏,十分丰厚。
事实证明,赵佶在绘画方面,具有非凡的天赋。
多年后,赵佶登上皇位,设立宣和画院,招收了一大批绘画人才。
一个叫王希孟的年轻人,被赵佶赏识。
赵佶亲自教授王希孟笔墨技法,王希孟进步超然。
后来,用了半年时间绘制了千古杰作——《千里江山图》。
这一年,王希孟才18岁。
这都是后话了。
《千里江山图》局部
北宋承平日久,作为皇室的赵佶,日子过得舒坦,还不用承受政治上的任务,真是神仙生活。
太平的日子过了十几年,在1100年的时候,到了头。
1100年正月,宋哲宗去世了。
谁来当下一任皇帝呢?
哲宗身后,只留下两位年幼的公主,再无子嗣。
古时封建皇权的继承,有两个原则:父死子继,兄终弟及。
既然哲宗没有子嗣,皇位继承人就只能从哲宗的兄弟中选了。
向太后是神宗皇后,是赵佶嫡母。
大臣主张立哲宗同母立简王赵似,或者申王赵佖。
向太后力排众议,力主立赵佶为帝。
宰相章惇反对,说了一句名言:“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
端王就是赵佶。
赵佶轻佻,怎么能当天下之主?
章惇强势,却拗不过向太后。
在哲宗灵前,赵佶继位成为皇帝,是为宋徽宗。
2
刚继位时,赵佶认真地学做一个明君。
崇尚简朴、虚心纳谏,做得还不错。
日子长了,向太后也去世了,无人掣肘。
宋徽宗一看,天下太平,国库充盈,就慢慢放飞自我了。
更可恶的是,他的身边还有一些奸臣,比如说蔡京。
赵佶一开始还有些顾忌,蔡京看准了赵佶的心思。
劝他:“您是天下之主,花国库的钱是应该的。”
赵佶很高兴,放下心结,也不怕大臣谏言了,开始放飞自我。
他办画院,亲自出题给考生。
他还喜欢奇形怪状的石头,摆起来,当艺术品。
全国各地搜罗怪石,为了运石头进京,不惜拆掉城门。
宋徽宗还特别喜欢修宫殿,好排场,花钱如流水。
宋徽宗过得好,蔡京也到处搜罗钱财。
国库再有钱,也经不起这样折腾。
没有钱,怎么办?
加赋税。
老百姓苦不堪言,活不下去,纷纷揭竿而起。
史学家总结,宋徽宗在位二十七年,除去昙花一现的建中初政,还“粲然可观”,其余二十五年是北宋政治上最污浊黑暗的年代。
王夫之在《宋论》里这样评述:“君不似人之君,相不似君之相,垂老之童心,冶游之浪子,拥离散之人心以当大变,无一而非必亡之势”。
徽宗晚年,北宋正处在这一将亡未亡的临界线上。
3
在封建王朝,每一个皇帝都是三宫六院。
宋徽宗也不例外。
据《开封府状》记载,靖康之变(公元1127年)时,宋徽宗有封号的妃嫔及女官共143人,无封号的宫女多达504人。
庞大的后宫为宋徽宗生育了65个子女。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其他宋朝皇帝最多也只有26个子女。
庞大的后宫,并未让宋徽宗满足。
当时,开封最有名的歌妓,是李师师。
宋徽宗倾慕李师师,还多次换上平民的衣服,出宫与她相会。
不得不说,宋徽宗生在一个好时代。
他接手了父兄辈的江山,太平日久。
他尽情发挥着自己的才华,创办宣和画院,绘画,教授绘画,没有能够否认,他是一个杰出的艺术家。
他喜欢怪石,大臣会拼命为他找来。
他嫔妃众多,子女众多,在皇宫里享受着天伦之乐。
这是躺赢的人生。
如果没有后来的靖康之变,宋徽宗可以称是史上最幸福的一个皇帝了。
可是,历史没有如果。
4
如果你太过富有,就会招来别人的垂诞。
这一定律同样适合国家。
1125年,北方的金国分东、西两路,南下攻宋。
金兵一路南下,势如破竹,越过黄河,直奔首都汴京而来。
赵佶吓得不行,赶紧把皇位传给儿子赵桓。
赵桓继位,为宋钦宗,改年号为靖康。
1126年正月,金兵兵临汴京城下,宋朝乞和,金人要求五百万两黄金及五千万两银币,并割让中山、河间、太原三镇。
宋朝一一答应,可退让并没有让金人停下侵略的脚步。
1126年十一月,金兵攻破汴京,将都城洗劫一空。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金兵将大宋皇室悉数抓获,掳走宋徽宗、宋钦宗、王公贵卿等3000余人北上金国。
从皇帝沦为阶下囚,其中滋味,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从南方走到北方,一路饥寒交迫,还要忍受金兵的羞辱。
故国越来越远,他走到了遥远的北方,忽然看见一树杏花。
原来,春天已经到了。
虽已落魄,但才华还在。
他挥笔写下一首词:
宴山亭 北行见杏花
北宋 · 赵佶
裁剪冰绡,轻叠数重,冷淡燕脂匀注。
新样靓妆,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
易得凋零,更多少、无情风雨。
愁苦,问院落凄凉,几番春暮?
凭寄离恨重重,这双燕何曾,会人言语?
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他故宫何处?
怎不思量?
除梦里有时曾去。
无据,和梦也新来不做。
赵佶惊叹,杏花开得真艳丽呀!
白色的像丝绸,红色如胭脂染就,艳丽的色彩,清香扑鼻。
杏花那么美,即使天上的蕊珠仙女,都不及它的美丽。
赵佶在很多地方看过杏花。
在皇宫花园里、在汴京城里、在臣子的园林中,还在古人在绝世的丹青妙笔中……
那时候,每一次与杏花的相见,都是美好的。
可是,这一次见到杏花,却是凄凉苦楚的。
他已经沦为了阶下囚。
荣光不再、安逸不再、闲情不再,甚至,尊严也不再。
北行途中的杏花,让他更加感慨。
风雨来了,杏花凋零。
扣问着凄凉的院落,杏花还要经受几次春暮,几次风雨的摧残?
此刻,赵佶最怀念的,莫过于故国。
那个他留下无数美好回忆的地方。
日日夜夜,他都渴望着回去。
可是,回得去吗?
天高地远,万山阻隔,故国究竟在哪里?
只要梦中回去过。
可是,现实太痛了,梦也做不成,痛苦让他彻夜难眠。
曾经拥有的美好,一朝失去,怎能不痛彻心扉。
在艺术性上,《宴山亭·北行见杏花》字字句句流露出彻骨悲伤的情绪,打动了无数人。
唐圭璋《唐宋词简释》:花易凋零一层、风雨摧残一层、院落无人一层,愈转愈深,愈深愈痛。
往日繁华,今日凄凉,绝无仅有的遭遇,造就了这首千古名篇。
5
在《宋词三百首》中,《宴山亭·北行见杏花》被列为第一首。
相信作者是尊重宋徽宗的。
毕竟,在整本《宋词三百首》中,宋徽宗是皇帝,地位是最高的。
宋徽宗至死再也没能回到故国。
《宴山亭·北行见杏花》成为他的绝唱,打动着无数后人。
那是对于过去美好的怀念和悔恨,可惜,永远回不去。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否好好当一个明君呢?
一位哲人的名言可以参考:历史给我们最大的教训就是,人类从来不会从历史中吸取教训。
诗友们,你们有什么看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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