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军一半多已经损失掉，近万宝贵的基层军官战死前线，地方系部队也轮流上场，几乎全都在几天内打废打残。十月底的时候，三战区副司令顾祝同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下令蕰藻浜一线的部队全部放弃阵地，向后撤退。 

如果大军能顺利后撤，其实上海战场还有救，因为国军伤亡固然惨重，日军的损失也不小（六万左右）。唐生智前几年花了数不清的大洋，在后方构起几条国防工事，虽然因为民国特色（腐败），质量不怎么过硬，好歹能守一下，不至于堆在地上任人炮轰。 

战场上中国同日本的伤亡大概是三比一，国军每天损失四五千人，松井也要损失一两千。熬到这个时候，大家都是筋疲力尽，委员长的大军如果撤出上海，松井是没有力量追击的。 

然而挽救战局的关键机会，终于还是被葬送掉了。委员长的命令不是撤到国防工事，而是撤到上海郊区的苏州河，继续在日军炮火下死扛。 

领导的眼光同普通人果然是不一样的。顾祝同等人都认为要多撤一点，蒋介石却认为，经过多日激战，英国已经倡议召开“九国公约”，研究中日冲突问题，为了在国际上争取影响，必须不计代价地守在上海，让洋人们知道中国没有退缩，还有谈判的本钱。 

如果大家有印象，长城抗战的时候，委员长也是这样期盼国联制裁的。时隔多年，居然一点记性都不长，也算是难能可贵；最坑爹的是委员长不仅不肯赶紧放手，还要求闸北的八十八师死守阵地，不许撤过苏州河，理由是照顾国际影响！ 

面对明显送死的命令，孙元良终于忍不住了。他告诉顾祝同，守闸北没有问题，但一个师落在包围圈里，可能不出半天就会被吃掉，到时国际形象更差；与其全军覆没又不落好，不如派精锐部队死钉一个点，反正只要有人在北岸，就从理论上显示了国军的存在，到底有一个团还是一个师，老外才懒得去关心。 

听过孙元良的说法，顾祝同忍不住心里一动，八十八师是难得的德械精锐，白白丢在闸北太可惜了。他最后同意，由孙元良选“精兵”守一个点，其他人可以撤退。 

得到领导的许可，孙元良带着大部队过了河。他本来打算留一个团，但考虑到战争实在太残酷，最后只留下五二四团第一营当牺牲品。 

收到上级的守死命令，代理团长谢晋元和营长杨瑞符没有任何意见。 

跟顾祝同商量的时候，孙元良是说要选精兵守点，可实际执行的情况太过紧急，只好顺手指定一个营。谢晋元的部队压根就不是什么精兵，在反复血战之后，除了少量老兵，主要都是临时补充的新人，火力也不旺，压不住日本人的炮火。 

一伙新兵蛋子呆在包围圈里，肯定是死路一条，杨瑞符身为营长当然应该首当其冲，但黄埔四期的谢晋元-完全不用陪死。老谢本来是旅部的参谋主任，开战后才填到前线补缺，先是当副团长，团长死了又当代理团长，看架势如果继续打下去，他很有希望当代理旅长，一路升上去。 

然而在接到命令后，杨瑞符留了下来，谢晋元也留了下来，共同选择了不归之路，愿与全体官兵共存亡。他们奉命防守的要点，是孙元良师部所在地，四行仓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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