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快递员，是送水的工人，是唯利是图的商人，是你，是我，是多少平凡庸俗的注脚。 6park.com
他也是父亲，是忏悔者，是赎罪人，是你，是我，是披荆斩棘的赶路人。” 6park.com
我还是认出了他，就是那个给宿舍送水的工人。经常骑着一辆天蓝色的三轮，上面挂着一扇三色的大号阳伞。学校里不让抽烟，他就把烟别在耳朵后等着学生来换水，有气无力的倚着车打盹。男生付了钱拎了水桶便走，有客气的问声好他就点点头了事。女生多半搬不动，就多付个五块钱，他把汗渍渍的工衫套上水桶往肩上一扛出入女寝如入无人之境。 6park.com
这么看来那个送快递的也是他。一定是的，只不过我现在才意识到而已。如果不是那顶过于招展的阳伞或许我也无从辨别，明明同一张脸庞可换了身衣服就像换了个人，即便从面前走过也提不起一丝似曾相识的念头。 6park.com
送快递仍旧是那辆三轮，在校园里四处穿梭，骑的呼哧带喘。每逢过节，那车后总是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包裹，那巴掌大的也许是网购的化妆品，至于那半人高纸箱说不准是谁男友送的毛绒玩偶。而这一切他默不关心，只是穿着深黄色的制服守在寝室楼前，手里摇晃着收货单，圆珠笔在指间旋转。他提起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眉头拧起几道沟壑，那表情的意思是：他妈的取个包裹这么慢，真操性。 6park.com
再仔细想想，那个每晚出现在大排档里的混混也应该是他。可我之前从未把这三人排列组合在一起，归根结底无非是那张脸过于大众，一般的眼睛，一般的鼻子，在人群中毫不起眼，平庸的像一只蚂蚁。看起来三四十岁的模样，头发有些油腻，几天不曾洗过。等入了夜，他换上脱了版的背心，踩双拖鞋，脖子挂着副观音坠子，呼朋引伴叫出来一大帮人，都是些酒桌上的交情，就跟离学校不远的街边摊子上吃。贵一点的小龙虾是从来不点的，只叫一桌肉串、啤酒和免费送的花生，吃完便嚷嚷着让老板续上，惹的老板直翻白眼却敢怒不敢言，小本生意总需要这样一桌来招揽人气，宛如按摩场所外气氛暧昧的粉红灯光，于是花生续满又额外赠送乐两瓶啤酒，桌上就越发的闹腾了。背心撩起来别在胸前，观音坠子甩到背后，老北京的黑话原汁原味，比起刚捞出来豆汁面儿上溱起的沫子还纯粹。 6park.com
饭桌上除了带荤的段子也少不了娱乐的节目，钱是不赌的，干脆用烟代替，于是很快桌上就散落着各个品牌的香烟。
“他妈的一根软中华能换我四根中南海？”
我和朋友来这里吃饭的时候经常能听到这样的吼声。也正是这样的一声吼成为了串联所有推断的线索，通过这声音，我才如此确信所有出现过的角色都是他一人。烟腔，深沉，苦涩，标准的工业摇滚嗓。若不是他这一头板寸过于出戏，不然在五棵松的地下酒吧里吼一首Sweat dreams，保准曼森听了都要和他握手喊一声同志。 6park.com
我原本以为第一次碰到他是在校外的银行提款机前。我还是头一次遇到对ATM如此情有独钟的人，只不过这次他换了一身门口保安的衣裳，灰蒙蒙的像一根枯萎的老树，在我和ATM之间生了根。每次ATM取款上限三千，于是连着取，机器里点钞的声音翻滚着绵绵无绝期。外面的日头也足，队伍越排越长。他略显尴尬，动作也加快了不少，钱还没吐出来，手便虚张在那里等着抓。待一叠钱出来就直接往身侧红色的腰包里一塞，拉链狠狠的扯到一头。 6park.com
接连取了七八次，两万多块。我琢磨着这位终于完事，便往前凑了凑。他回过头惊悚的瞅着我，眼仁上布满了殷红的血丝。
“干嘛呢你！”
“啊？我看您不是完事了吗？”
他不答话，扭回头，伸手，从腰包里又摸出一张卡插进机器。 6park.com
那个午后在我脑中萦绕了许久。满是玻璃的空间，没有空调，挤满了取钱的人群，光合作用之下活脱脱一个汗蒸房。我目睹了一个男人整整取了十多分钟的钱，无聊到靠数着他脖领处的痦子和研究手腕处诡异的纹身图案来打发时间。我见过许多纹身的人，但还是头一遭遇到像他这般纹了一半就草草了事的。 6park.com
大概是朵玫瑰，只是粗略的纹出个轮廓和一片枝叶。 6park.com
待他终于完事，我走上前把卡插进去。
ATM屏幕上闪出一行字，“尊敬的用户，当前机器已无存款。” 6park.com
身后的一票人齐刷刷的转身寻找他的身影，恨不得一块儿冲出去打他一顿。妈的取这么多钱不能去柜台办理吗？他正跑的飞快，倒不是察觉惹了众怒，而是正冲向一辆颤颤巍巍即将离站的18路公交，一边怒吼着还有人呢还有人呢，一边化掌为刀狂砍车屁股。北京公交司机素以彪悍闻名，没有开飞机的命，得了飞行员的病。不是不讲理，单纯混不吝，停车是不可能停的。 6park.com
他砍的体力不支，终于不追，原地对着车驶离的方向咒骂。我也打消了向前报复的念头，生怕他仇恨转移把我砍了。 6park.com
而这已经是大半年前的事了。 6park.com
再次遇到是在一家轻奢女装店里，我想选几件白T就拉着朋友前来。没走几步远远看到有个人正拉着导购理论，无需多看单凭那声音和手臂上的纹身我便确信是他无疑。依旧是当日取钱时的装扮，墨镜倒挂在脑后，腰间仍旧挂着红色的腰包，手里还拎着几个华丽亮泽的购物袋。我一阵昏阙，那日午后ATM机前的漫长煎熬昨日重现，搞得我PTSD一般心理反刍。 6park.com
反倒是那朵玫瑰纹身终于完成，但怎么看都透着股别扭劲，歪七扭八的不像是正经儿作坊里的手艺。 6park.com
朋友问，你老盯着人看什么，认识啊？
我分析道，这人不会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是土豪体验生活的吧？之前还给咱们学校送过快递当过保安呢。 6park.com
大三暑假，课业没那么繁重，我决定找份兼职赚点零花钱。跑去参加学校的招聘活动碰碰运气，刚进会场就如遭雷击般愣住，送水员、快递小哥、看门保安、ATM终结者、手仞公交者、廉价纹身收集人如今又化身为招聘老板再次出现，是他没错了。那纹身实在太瞩目，时隔几月他身上又多了几个图案，仍旧拧巴，维持着廉价的风格。让人更为震撼的是他剃了个光头，后脑勺连带着脖颈处纹了半敛hello Kitty的猫头，下面的字也是一半只写了个hello像是孩童随手涂抹的笔画。 6park.com
此人难不成还是开纹身店的，拿自己给伙计练手？他脸上盖着张招聘的海报靠着椅背昏昏欲睡，旁边跟着个年轻些的男人帮忙打理。 6park.com
逛了一圈无果，我又兜回他的摊位前，试着问，“您这还招人吗？”
他闻声坐起身从头到脚打量了下我，显然不曾记得之前的偶遇。他说，招啊，有兴趣的话填张表就成。 6park.com
“具体是做什么啊”
“算是销售吧，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反正你跟着学两天就懂了。” 6park.com
反正是通过学校审核过的公司想来也不会是骗子。我填了张表递过去，然后就被通知回去等消息。 6park.com
没过几天发来条短信，我按着里面的地址寻到一处写字楼，楼道里贴满了招租办证的小广告，处处透着股也如他那纹身一般不太靠谱的气息。办公室在楼层的中段，设施更是简陋，一张会议桌，几排板凳，坐满了和我年龄相仿的人，正伏案认真的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会议桌的一头摆着个大号烟灰缸，那尽头的位置坐在个正举着烟口若悬河的光头，是他。 6park.com
完犊子，这铁定是搞传销的窝点啊。地点偏僻，办公的家伙事一样没有，一群热血青年被一个个头顶hello kitty的骗子撺掇得打了鸡血般亢奋，下一步应该就是大义灭亲发展家人成下线了吧。 6park.com
出于好奇我还是找了空位坐了下来，无非想听听他究竟是怎样给这群人洗脑的，况且我也想借机考验下自己从新闻联播里锻炼出来的法制观念能不能经得起金钱的诱惑。我甚至连第二天新闻的标题都已经起草好了，就叫落网传销头目是如何从保安一夜暴富。 6park.com
我故作虔诚的也掏出个本子假模假式的做着笔记。hello Kitty男人继续不知疲惫的讲着，似乎并不在意是否又多了个人旁听。 6park.com
“人啊都爱随大流，别人说好他就也觉得好，说的人越多就越信。别人都抢着买的东西我不买那不就是亏了。这个就叫从众心理，咱们开展业务的核心就是这个道理。” 6park.com
他说的吐沫星子飞溅，说话的空档就嘬一口烟，端起茶缸吸咄口水。烟雾顺着鼻孔喷薄而出连着说的话也云山雾罩起来。我正听得一头浆糊，他又接着说，“下午这一单非常简单，大家把衣服换好，按平时安排的来就行。”他像是察觉到来了新人，冲我挥挥手又说，“那个谁，我们现在正好缺人手，你也跟着来吧，凑个人头。工资一月两千，做得好还有提成。” 6park.com
说罢，一屋子人纷纷起身乌泱泱的涌向另一个房间。我也跟着，发现简直可以说是个大型的化妆间，里面整齐摆放着成套成套的西装、制服，从配套的领带、墨镜到皮包应有尽有，与其说是化妆间倒更像个剧组的后台。 6park.com
一个阿姨模样的女人拍了拍我后背说，“你就不用换衣服了，下午这个场子你跟着混混就成。” 6park.com
一行人换装完毕，顿时从菜市场勾心斗角的市井小民横跨两个档次，一跃化身为职业精英，连走路也自带上气场。于是二十来号人鱼贯而出，整齐划一的挤上同一辆公交车，那场面一度震憾到开车的师傅忘了挂档踩离合，车一顿一顿的像卡了壳。 6park.com
光头男人坐在最前排，我才发现他后脑勺那半敛的猫头又“长”出了一双耳朵，可总体来看还是难看，左右大小不一不说，长得位置也是随心所意。我倒是佩服起那纹身的店家来，这水平居然还敢营业。 6park.com
临近委托方店铺的街口，众人分散开来各自混入人群，瞬间没了踪影。 6park.com
我一个刚入职的新人只能跟着光头，他走进一家新开业的奶茶店，沙哑着嗓子和老板寒暄了几句，老板点点头，他就掏出手机发了条语音。这家店我在网上看到过推广，感觉挺热闹，可现实却是冷清到了极点，如果不是门口还挂着开业大吉，重磅酬宾的横幅，说是明天关门也不足为奇。“咻”语音发送成功的声响格外清晰。紧接着那些早些时候和我一起培训的“各界精英”从街上各个角落冒出来不约而同的走过来，几个人留在店里把靠窗的位置占满，剩下的在门口排起一条长队。 6park.com
神奇的事发生了，仅仅过了几分钟便有其他人加入到队伍中，我站在一旁隐约听见后面有人小声打着电话说，“听说他家特饮超级好喝，我给你打包几杯带回去。” 
还有人说，“这家用的奶都是进口的，每种口味都限量，而且今天买两杯送一杯，你赶紧过来排着吧，过会儿可什么都买不到了。” 6park.com
我想起刚才店铺后堆积如山的奶粉，觉得那库存少说可以喝上个一年半载。 6park.com
队伍始终保持着望眼欲穿的长度，整整四个小时。即便是在繁华的步行街上仍显得格外突出，不断有不明所以的行人加入进来，甚至不知道这队伍从何说起。“同事”们的工作到后来就越发轻松，只是一开始还需要偷偷摸摸绕到店铺后面的仓库里互相交换下行头，鞋子脱下来换上，加上副眼镜，再重新加入到队伍中，俨然是另外一个人，到后来就更加没人在意了。 6park.com
等到整个活动结束大家回到公司，光头男人摸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统计单告诉我们，一个下午奶茶店清空了三个月的库存，所有菜单上的单品卖的一干二净，连平时无人问津的糕点和三明治统统告罄，像不要钱似的被哄抢。而作为酬劳公司获得了疯狂抢购后营业额的一成分红。 6park.com
我们每个人还额外分到了三杯奶茶，我不解的问，打折力度这么大还能有利润吗？ 6park.com
他正捞着杯子里的珍珠，不置可否的说，打折？这世上压根儿就没有打折这么一回事。 6park.com
在整整一个假期的兼职里，我们排起周而复始的队伍接连推波助澜帮助几家火锅店、烧烤铺、咖啡厅成功打开销路，翻桌忙的员工团团转，老板满面红光像是锅里残留的火锅底料。一个月免费晚餐吃下来，我肚子长了一圈肉，装的都是民脂民膏。 6park.com
此外我们还盘活了一家自行车店。那日我们伪装成两组骑行人马在店门口为了抢购一辆自行车大打出手，事先准备好的血包像烟花般绽放，场面格外惨烈。光头司令提前联系好私人医院踩着点赶在警察叔叔前出场，用担架把“伤员”抢救出来。吊瓶里灌着葡萄糖，同事一瓶输下去除了血糖升高有些尿频倒也无它大碍。而为了接待蜂拥而至的中老年健身群体，老板不得不把几年前的压舱货都拿出来，挨个擦拭干净，骑上去一身都是机油的窜鼻味。 6park.com
我越发佩服光头，他似乎总能摸清人们盲从的心思并让其就范。不像一般的成功人士喜欢吹嘘几句指挥过的案例，光头从没提起过他光辉的战绩，比起这个他似乎更热衷于往身上添满各种稀奇古怪的图案。 6park.com
一个月的兼职期很快结束了，光头司令在公司摆宴给我们几个学生饯行。酒喝到一半，电视里播放着关于一家美食店的介绍，正是我们曾接过的案例之一。屏幕中的人正被我们一点点同化，从无所事事变得焦躁不安又坚定无比，似乎队伍的尽头等待着的是无穷尽的宝藏。这样的气氛像波浪扩散很快席卷了整个队伍，有人表情挣扎不停看表却不肯离去，也有人面无表情行尸走肉般随着队伍挪动。 6park.com
我们在电视前笑，笑这群人傻，傻到不肯相信自己的脑子。只有光头不笑，盯着电视喝酒，一个画面就着一口酒下肚，终于电视里的画面一转跳到了别处。他喃喃自语说着些什么，起先没人注意，那声音兀自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大家都安静下来听。 6park.com
光头说的是，“这世上谁不傻？有学人家炒股票跳楼的，也有学人家炒楼盘赔得裤子都不剩的。钱是好东西啊，谁他妈跟钱过不去！但你晓得人家公司是做什么的？你连人家公司大老板，什么赛意欧叫啥名字都不晓得，就活该你被坑！” 6park.com
他越说越激动，酒精在脸上点燃起一片，甚至把眼睛都烧的通红。声音竟也哽咽了起来，我没听错吧？ 6park.com
“你告诉我为什么别人去做的事你就非得也跟着去做？啊？你说说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他踉跄着从板凳上挣扎起身，一手搭着身边人的肩膀，一手指着电视屏幕问。
“你看看这些人宁可跟这队里耗上半天也舍不得走，为什么啊？我告诉你为什么，怕吃亏啊，你们能遇到好事我为什么就不能呢！你们觉得他脑子有病，可他为什么不敢觉得你们脑子有病呢？啊？”
“因为你们就是他妈的那大多数啊！”
“操蛋的大多数！” 6park.com
屋子无人说话，只剩下他独自一人歇斯底里。我们也说不清他是否哭了出来，因为就在众人彼此瞠目结舌时他已经轰然倒地，那些被他吞下肚的酒水这一次顺着嘴喷了一地。我瞅着众人七手八脚的把他从地面搬到沙发上，整个过程他都保持同个姿势一动未动。说实话我实在不能理解他如此愤慨是为了什么，又没有违法乱纪。那个hello Kitty的纹身终于完工了，一对大小眼颇具喜感，就连最简单的胡须也被画成了曲线，如同做了等离子烫一般，总之很丑非常丑。 6park.com
宴席散场，光头的表弟和表妹抬着他回家，我跟着一道顺便蹭一趟顺风车。 6park.com
车子一路驶进学校附近的老居民区，一水的筒子楼，一栋紧挨着一栋，老旧的电线像蜘蛛网般逐层错节盘旋其中。阳台上晒着看不清颜色的衣服，堆砌着乱七八糟的花盆，养兔子的，养鸽子的，任其穿梭其中，吃喝拉撒都挤在一处。 6park.com
表弟费尽力气捅开光头家的大门，眼前的装潢简直翻天覆地，这装修一定是花了大价钱的。 6park.com
只不过风格也太过于少女心了一点，简直可以说是公主房的标配，亮粉色的墙纸印着小花图案，家具也一律是粉色系，地上还铺了张白绒面料的地毯，让人实难鼓起勇气踏入。我杵在门口倒吸了几口气，他的表妹招呼我进来，稍事歇息会再走。 6park.com
我踩在地毯上都觉得自己粗鲁愚折煞了这般娇弱玲珑的风景。玄关处储物柜的门虚掩着，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购物袋，各色高档女装品牌堆堆叠叠的码在一起。无不暗示着它们的主人是个正当青春的靓丽女子，穿着讲究，开销巨大。想一想光头发了财，也属正常。 6park.com
几个人刚合力把他抬到偏房床上，主卧的门突然咔嚓下打开，里面冲出一个披头散发，涂着夸张眼线的女子，吓得我差点没一脚踩到光头身上。 6park.com
表弟和表妹见怪不怪的告诉我，没事，这是光头的女儿。 6park.com
那女子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眉眼也生的漂亮，可眼神却是疯癫的模样，盯着我瞧了一阵像是打量一件玩具。我这才看清她手里还握着一柄专业人士用的纹身排针。看见了光头她便把注意力从我身上转移，蹬飞脚上的猫耳朵拖鞋跳到床上，兴奋的嚷着，“爸爸爸爸，我今天又学了小猪佩奇的图案，我给你纹好不好啊？” 6park.com
喝的不省人事的光头没有回答。他表妹摸摸女子的头要她回屋睡觉,等明天爸爸醒了再说。 6park.com
安顿好了光头的女儿，她才悠悠说道，光头的女儿原来是个小有名气的纹身师，好不容易开了自己的店也算混出了名堂。也就约摸着两年前吧，女儿要做个医美手术，说白了就是去点掉脸上的一个痣，店里忙，光头就帮着张罗这事。那阵子满大街都是些医疗美容诊所，光头碰到的那家正赶上开业，说是从国外特聘的专家，标准也是按国际的来。而且，开业当日做活动前一百位顾客消费满两千即享五折优惠，他欣喜若狂排在队伍后面，总算卡在第一百位的名额抢到了优惠的名额。 6park.com
“再往后的事你也看到了，手术违规引发颅内感染，高烧了几日，诊所怕出事瞒着不说，把治疗都耽搁了。你看我这侄女，大好的年龄，就落下这么个病。” 6park.com
“那诊所没开多久就被取缔了，几个合伙人也给抓进去了，根本就没有医生执照。倒是赔了我哥几万块钱，可有什么用呢，我哥把身上所有的钱都取出来了准备送我侄女出国做那个什么恢复治疗，据说要好几个疗程，东拼西凑的钱还差的远呢，他就什么活都接…” 6park.com
这边说着，光头的表弟已经帮着光头除去外套和鞋袜，他就匐在床上不一会就响起鼾声。在他赤裸的脊梁两侧，画满了女儿的涂鸦，如同她儿时的画板，一些卡通的幼稚的图画星罗棋布，有一些已经暗去成了疤，还有一些仍挂着新鲜的血迹。 龙猫、路飞、彩虹、许愿星，充满希望。 6park.com
男人在睡梦中眉头紧锁着，那只盘卧在他脑后的hello Kitty纹身眼神空洞，不知所措的望着我们。 6park.com
敬平凡的我们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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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分完成：已经给 小米辣田螺姑娘 加上 100 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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