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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不吃十年闲饭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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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有句老话：“富养姑娘穷养儿”，是说女孩儿缺钱缺嘴容易被人腐化，男孩缺钱缺嘴却激励奋斗意志。男人本身就是创造物质的动物，再加上激励就更加斗志昂扬。男人的这一特征，从很小就初露端倪，穷人家的男孩绝不会超过十岁。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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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岁，在我卖泥模子挣书纸的时候，胡同里来了一辆收废品的手推车。“收废品！”“收废品！”几声吆喝，胡同里的姥姥奶奶们纷纷端出废品来卖。这是我懂事后第一次认真地观看收废品的过程。碎玻璃可以卖，旧报纸旧书可以卖，旧衣服旧棉花可以卖，最令我惊奇的，废牙刷和废牙膏袋也可以买。其它废品我都无法掌控，舅舅们用完的废牙刷和废牙膏袋，不是整天仍在窗台上吗？没想到这东西还可以卖钱！我立即跑回姥姥家的窗台前，果然一颗废牙刷和一只废牙膏袋躺在那里。等我拿着它们来到胡同，收废品的已经走了。我找了一个废铁罐，把废牙刷和牙膏袋装在里面，像宝贝一样藏了几个地方都不放心，最后藏在只有我才能钻进去的床角旮旯。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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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发现让我高兴了一下午加以后的数日。这一发现对我的人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和为之奋斗一生的动力。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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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不一定等长大，挣钱不一定靠出卖技艺和劳力。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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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们下班了，吃完晚饭在院子里乘凉，每当这时都是我缠扒二舅的时刻。一会儿我用双手箍箍二舅粗壮的二头肌，一会儿我搂着二舅的脖子打提溜，今天，我的缠扒中加入了一些柔情和蜜意，正哄得二舅高兴之时，我小声说，“二舅，等你用完你的牙刷和牙膏袋可千万别扔，都给我行吗？”二舅说，“你要那干嘛？”“我、我，我玩儿呀！”我可不想把我得来的情报告诉他，否则，他就捷足先登啦。姥姥说，“老二要存着卖废品呢。”唉？姥姥怎么知道的？我自以为做得绝密，其实早被姥姥看在眼里，直到此时才给我捅破。我不好意思地笑了。二舅和老舅说，“嚯，老二学会卖废品挣钱啦！”我又跑到老舅跟前说，“你也把用完的牙刷和牙膏袋给我吧。”“好、好，给你就给你，我们的老二学会挣钱啦！”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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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以后，司空见惯的舅舅们的刷牙就有了重大意义。每每当他们刷牙时，我都会站在他俩的后面目不转睛地看。他俩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就哈哈地笑。等他们走后，我立马拿起放在窗台上的牙膏掂掂分量，又仔细检查比昨天少了多少。我有点怀疑他们可能忘记了挤牙膏，怎么这牙膏不见少哇。 6park.com
转天他俩再刷牙时我转到他俩身旁，看看他们挤没挤牙膏。当他们挤牙膏时，我心里念叨着你们可多挤点。舅舅们假装没看见我，俩人只顾挤眉弄眼嘿嘿地笑。 6park.com
白天在胡同玩时，突然想起什么事，立马跑回家门，从从床底下掏出我的小铁罐，看看里面的东西，一样不少，这才放下心来。出门接着玩。我也每天都查看舅舅们的牙膏使用量，期盼早日用光，进入我的小铁罐。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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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此事如此的关心与热情，无非是为了早日把废牙膏带和牙刷变成钱，就可以满足一个儿童心目中的欲望。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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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约三岁时开始走出家门，首先认识得是邻居的孩子和大人们，其次认识得是挑担摆摊做儿童生意的小买卖人。那摊儿上，担子上，花花绿绿无数孩子们爱吃爱玩儿的东西，直摄走我的小心魄。我飞一样跑回家向姥姥要钱买这买那，姥姥只给我买一贴最便宜的拔糖。拔糖好玩又好吃我乐此不疲，多半时候没等拔阳就都吃到嘴里去了。一天一贴拔糖既满足了我的口馋，也没有扩大我的欲望。欲望并没有消失，只是知道姥姥的支付能力远远不能满足，也就压抑在心底。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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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了卖废品这条挣钱之路后，我的欲望就得到了生发，我心里盘算着等卖了牙刷和牙膏我能收获多少钱，我要买什么东西，买多少。加减算术不用学，在满足欲望的过程中慢慢就学会了。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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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废品的不经常来，不知多少天才来一次。我要去卖我的存货，姥姥说，“收废品的欺负小孩会少给你钱。等你存多了我带着你去卖，他不敢糊弄大人。”姥姥是我最信任的人，当然要听她的。于是，我就耐心地等待。在那等待的日子里，我心中时时刻刻充满了强烈地憧憬，说实话，比上学时对共产主义的憧憬可强烈多了！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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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地我的激情被玩耍冲淡，只有冲淡才能愉快地度过每一天，只是每当偶尔想起我还是热情不减。天气开始凉爽了，这天收废品的又来吆喝，我飞也似的跑回家，就像皇帝亲临我家一样地兴奋，告诉姥姥。姥姥整理一下头发，掸一掸衣服，我捧着我的小铁罐，跟在姥姥身后。梦想就要实现的激动充满全身，这小罐里盛着我多少心血和期盼。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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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了两角五分。这个数字以我当时计算水平还是计算不出来的，特别是定价权不在我的手里时。姥姥并没有把钱给我，甚至都没让我摸一摸，卷成一个卷装进姥姥的腰包。我想拥有，我也想亲手摸摸那款，但我也知道小孩不能拿着这么多钱，会被人抢走的。姥姥说了，钱是我的，先放在她那里，等有时间带着我去买东西。晚间，姥姥告诉舅舅们今天老二的废品卖了两毛五，舅舅们都祝贺我。我非常喜悦和一点骄傲，也有一丝丝的遗憾，感觉这梦不像是我的。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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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姥姥给我洗澡换上干净衣服，自己也洗脸梳头完毕，拉着我的手来到郭庄子市场。刚从郭庄子派出所右拐还没到第一个竹亭，有几家店铺在马路旁，门前都是高台阶。其中一家两间门脸的百货铺经常路过却没进去过。姥姥领我进了这家门店，迎门的柜台上摆着许多儿童袜子，姥姥指着一双蓝白海军条纹的袜子问女售货员多少钱一双。“两毛五。”姥姥惊喜地说，“正好。”姥姥把我几个月心血掏出来递给人家。我心里喜也不是，恼而不是，只剩下些无奈。好在那袜子我也喜欢，也就没有腻歪。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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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姥姥把我抱在桃树下的长条榆木漆凳子上，扒下我的旧袜子说，“多好看的新袜子，试试，看合适不合适。”姥姥刚给我穿上一只，直夸合适，那只还未来得及穿，我的哥哥推开大门进来了。姥姥说，“大权，你怎么来了？有事吗？”哥哥说，“姥姥，我妈让我来的。我爷爷过去了，我妈让您过去。”姥姥一惊，“哎呀，这怎么会说的。”姥姥对我们哥俩说，“你看，正好买得新袜子，颜色也对路，就穿着给你爷爷送行去吧。”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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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父母家，姥姥和我姑姑等一众女客坐在一起说话，我就依靠在姥姥大腿前，不离姥姥半步。在我的心目中这一众女人包括我母亲，都不如我姥姥值得信任和能够得到她的保护。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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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很快就被姥姥转到我的身上，姥姥说，“如今老二已经能赚钱了！”众人惊讶且不解。姥姥接着说，“看到老二穿得新袜子没有，那是老二自己赚来的。”众人还是疑惑不解。姥姥就将我存废牙刷废牙膏袋的故事讲了一遍。姥姥的话立刻赢来众人包括我母亲的一片赞叹与夸奖，我有些害羞地把脸扭向姥姥胸怀。虽然我几个月的心血得到了一双袜子和众人的表扬，可却连一贴拔糖都没有吃到，自豪中留下一丝丝地遗憾。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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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爷爷五七年故去，那时我四岁四个月多一点。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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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家住河东区，我家在和平区，和平区是天津的政治文化中心，故而母亲让我回家上学。为了提前适应一下，六岁半，六零年初就回到家里。姐姐哥哥们响应学校号召捡废铁支援国家建设，晚饭后要去卖废铁，带着我去。我们来到一家小人书（连环画）铺，把废铁卖给铺主，铺主并不给现金，而是给了相应的读书代金卷。然后我们就在书铺看了两本小人书。原来哥哥姐姐们也在捡废铁，既是支援国家建设完成老师的作业，也给自己看书赚点小钱。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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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零年的冬季十分寒冷，煤厂供应的劈材不够，我们要自己想办法解决。哥哥说东郊区徐庄子的野地里长着荆条子，可以砍回来做劈材。一天早上天不亮我俩起床吃了早饭，推着我家自己做的铁管儿童车，带上斧头绳子就上路了。一月份正是寒冷的季节，我坐在车里他推着我，一走就是二十里。徐庄子是工业区，一些盐碱地还没建设厂房，地上一片碱白，生长着红色的手指粗的荆条。我们俩把车推下公路，再推到野地里。哥哥用斧头砍，我就往车跟前拽。砍完了，装车，刹车，主要都是哥哥干。我那时太小，不会干活也没有力气，只是给他帮帮忙。但是等装满了车往公路上拉时，前边拴一根绳，我放在肩膀往上拉，他在后边推，兄弟俩齐力爬上道坡。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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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公路上我拉他推不行，我步伐太小拉不上劲，于是，我坐在车上哥哥一个人推。等我们来到小树林地道，哥哥让我下来帮他拉车，我有点累，也有点冷，不愿意动劲，有点耍赖。哥哥跟我讲，地道下坡时要两个人拽着车才行，地道上坡时更要两个人推拉才行，让你来主要是帮我上下坡，你不帮我咱也回不了家呀。我这才下车帮助他下坡拽车，上坡时拉车。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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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坡前哥哥嘱咐我说，上坡半路一定不能停，更不能退，否则车会顺坡溜下，不仅轧着他也会撞着别人，那就会伤人死人。我明白地点点头，咬住牙根不松套，一直把车拉上平地。当我们上坡拉到三分之一时，几个同路骑车的人说，“小子不吃十年闲饭！看这俩小孩儿才多大，就给家里干活！”然后回头冲着我俩说，“好小伙子，真棒！”那年我六岁半，哥哥十一岁半。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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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级时哥哥带着我去过南开区的鬼市。看到那里都是买卖废旧机器设备的，地上散落着废碎的铁片铁棍铁螺丝之类。转天上午放学后吃完午饭，把书包里的书本往床上一倒，拿着空书包来到南开鬼市。到马路上去捡起车上掉下来的废铁。我把废铁卖给收废站少则二三分，多则一两角。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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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发现一个场地也有废铜可捡，只是机会不多。那是电业局维修线路或修理路灯时，他们会丢下许多电线头。这些电线头去掉胶皮都是铜芯，比废铁值钱许多。那时生铁一分钱一斤，熟铁二分钱一斤，而黄铜则是六角一斤。这种场合有时是偶遇，有时上学时看到，放学后我就会光顾。有时在不上课时电业局在维修，我就会等待一旁。这些铜丝我都是保存积攒起来，够四两半斤才去卖。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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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重新走进姐姐哥哥曾经带我去的小人书铺，此时我已经基本能够阅读文字了。一本书二分钱，三国一套六十本，水浒一套二十六本，西游记三十六本，每一套连环画都是从第一本排序看下去。看完这些接着看岳飞传、杨家将、还有众多的单本小人书，比如，十三妹，千里送京娘，骆驼祥子等等，还有众多电影影印小人书。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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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运气好手头宽裕，晚饭后还想去看两本。一个夏夜，小人书铺都打烊了，一家人都在路边乘凉。老板看我在附近磨叽，就问我是想看书吗？我说，是。来吧。我跟着老板进入黑洞洞的阅读室，他打开一个泄力小灯泡让我自己在我里看书。从此我经常晚上去看书，老板开始对我友好起来，我去看书从不拒绝。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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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老爸又把我叫进小后屋，我提心吊胆，不知又犯了什么错误，做好挨打的准备。父亲沉着脸问，“你经常去看小人书？”“是。”“你有时下午看完，晚上还去？”“是。”“看一本小人书多少钱？”“二分。”见父亲问这事，紧张的心情立马轻松许多。“如果你下午看完，晚上再看，一共能看几本？”“四五本。”“四五本要花多少钱？”“五本一毛钱。”“你哪来得一毛钱？你经常去就不止一毛钱了？你哪来的这么多钱？”说到这里，父亲冒出了肝火。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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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要动手了，于是连忙说，“我是捡废铁卖得钱。”父亲把眼一瞪，“你胡说！哪里有这么多的废铁让你捡，我怎么见不到？你给我实话实说，不然我揍你！”于是，我就将我捡废铁的地方和经过一五一十讲给父亲听。并且将我还没卖掉的铜铁给他看，他这才慢慢消下气，告诉我看书他不管，但是不能走歪门邪道，也不能耽误学习。一场虚惊总算平息，吓了我一身白毛汗。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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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小人书铺老板与我父亲都认识，他把我看书的事告诉我父亲，是怕我的钱不是好来的，让父亲盘问盘问。他也是好意，怕我学坏。三年级以后我的消费基本都是靠卖废铜铁来满足，我的消费除了满足口欲，剩下的都是看书、买书。

贴主:老北河于2022_04_23 10:35:56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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