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巴夫主教座堂的镇堂之宝《神秘的羔羊》是凡·艾克兄弟在15世纪20年代受当时的根特市长约多库斯·费德（Jodocus Vijd）和他妻子吕斯贝特（Lysbette）的委托创作的。1432年完成后被摆放在费德的家族礼拜堂中，1986年为方便参shōu观fèi而移入教堂钟楼北侧的维拉礼拜堂。参观者需要花4欧元购买门票才能进去一睹名画真容。需要注意的是祭坛画的参观时间与教堂的开放时间并不同步，教堂：周一至六4-10月8:30-18:00，11-3月8:30-17:00，周日13:00开门；祭坛画：周一至六4-10月9:30-17:00，11-3月10:30-16:00，全年12:00-13:00关闭，周日13:00开放，结束时间同平时。4欧的门票已包含语音导览器。


礼拜堂中只有这一件作品，禁止拍照，但是大家可以围绕祭坛画前后左右近距离观看。前面的画面是这样的。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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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设将侧屏合上的话是这样的，这部分需要绕到后面去看。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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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幅祭坛画的尺寸很大，高3.5米，打开后的宽度达到4.6米。艺术史学家普遍认为此画的整体构图由哥哥胡伯特·凡·艾克于1420年代中完成，因为1426年他就去世了，所以大部分精细的绘制工作由弟弟扬·凡·艾克在随后的6年里完成。由于胡伯特存世的画作极少，因此有人怀疑他是否参与了创作，认为此画是由扬一人完成，但艺术评论家分析认为此画的构图与扬的其它作品明显不同，而且扬那个时候很少涉猎公共场所的宗教画，更多是为私人用途服务。据说此画以前的画框上曾写有：“胡伯特·凡·艾克胜过任何人”，很可能是扬在哥哥死后写上去的，他自称为“第二好的艺术家”，将哥哥推到第一的位置。


下面我们对这幅祭坛画的各个部分进行逐个解读和细致分析。主屏上层中间是威严基督像，他头戴教冠身穿教袍，袍子下端边缘用珍珠拼成希腊文“万王之王、万主之主”。宝座上绣着鹈鹕吐血育雏的图案，周围被葡萄环绕，这些都象征耶稣基督牺牲自己的血肉拯救人类。王冠被放到了地上，说明教冠才是至高无上的。基督脚下台阶上王冠左边的文字上面一行是“没有死亡的生命”，下面一行是“在他的右边是快乐而不是悲伤”，指的是画中基督右手画面中的圣母玛利亚；右边上下两行分别为“前额上没有岁月的痕迹”和“在他的左边是安全和无所畏惧”，指画中基督左手边的施洗者圣约翰。凡·艾克将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逼真到极致，比如通过半透明的权杖所看到背景图案光影和线条不规则的细微变化令人叹为观止。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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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右手也就是我们面对画面时主屏左边是圣母玛利亚，她头戴一顶装饰着百合、玫瑰和星星的花冠，手捧一本坠着绿布的圣书，脑后光环里的文字写着：“她比太阳和群星更美丽，比阳光更璀璨；她是真正的永恒之光，是上帝的无玷之镜。”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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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屏右边的施洗者圣约翰身着绿袍，里面穿着骆驼毛上衣，手里也有一本圣书。他伸出右手对着面前的耶稣做出一个祈福的手势，仿佛在说：“看那上帝的羔羊。”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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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边侧屏靠里的部分是唱歌的天使和弹琴的天使，表明基督是坐在天堂里。这些天使都未画翅膀而且也不是传统的理想化面庞，画家用这种比较写实的手法让观众感觉这些人好像是教堂中的唱诗班，与日常接触的宗教活动联系起来。


在左边的画面中，凡·艾克并不是随手画一群张口唱歌的形象，他就像照相机一样捕捉了歌者唱某个段落瞬间的不同口型，研究者从这些口型的不同甚至可以分辨出谁是高音谁是低音。下方画框上写着：“赞美上帝的音乐”。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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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边画面中天使演奏的乐器包括一架管风琴、一把提琴和一支竖琴。下方画框上写着：“要用弦乐器和管风琴赞美他”。


两幅画面下方的地砖图案是一样的，表明是在同一房间里，都绘着羔羊和IHS等宗教图案。IHS是拉丁文“Iesus（耶稣）Hominum（人类的）Salvator（救世主）”的缩写。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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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屏最外边分别为亚当和夏娃，他们的身体边缘都超出了画框，形成一种天然的立体效果。这两个形象同时也是最早使用早期尼德兰自然主义手法绘制的人类裸体，在18-19世纪一度被保守的统治者视为无法接受而下令用一对重画的穿衣形象替代。有意思的是这个夏娃手中拿的不是苹果而是佛手柑，而且她的肚子过大仿佛怀孕了一样。佛手柑是犹太人在庆祝丰收的住棚节中使用的宗教用品，联系到画中夏娃怀孕似的肚子，很可能是画家有意用来表现繁衍能力的。不过，画家笔下的这两个人物都表情伤感，有人说他们是为自己所犯的原罪感到羞愧，也有人说他们是对离开伊甸园后看到的人间万象感到沮丧。


亚当上方的纯灰色画是他和夏娃的儿子该隐与亚伯献祭，哥哥该隐献的是谷物，弟弟亚伯献的是羔羊。夏娃上方则是该隐举起一块驴腮骨杀死了亚伯。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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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屏下层是一整块画板，描绘了天使和众人对上帝之羔羊（耶稣基督）的祭拜。中央上方是代表圣灵的鸽子，远景中的建筑综合了许多现实中的场景，比如鸽子左下方的钟楼是按照乌德勒支主教座堂钟楼画的。这些风景本身体现了极佳的透视效果，是空中透视的经典范例。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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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台摆在带喷泉的草坪正中，上面立着上帝的羔羊，鲜血从其身上流出落入旁边的圣杯中。台布上绣着“看那上帝的羔羊，看那除免世罪者”，前边两块垂饰上分别为“耶稣的道路”和“真理与生命”。周围跪着14位长着彩色翅膀的天使，其中远端的四位手持基督受难的圣物（荆棘冠、十字架、长矛、钉子、蘸醋的海绵、皮鞭和柱子等），近端的两位挥舞着香炉。喷泉被称为“生命之泉”，水池边缘刻着的文字是：“这是生命之水的泉源，从神和羔羊的宝座流出”。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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喷泉左边是《圣经旧约》中的犹太先知和世界各地不同信仰的哲学家，其中身穿白衣、头戴桂冠、手持月桂枝叶的被普遍认为是古罗马诗人维吉尔（Virgil，公元前70-公元前19）；他旁边身穿蓝衣、头戴红帽、手持嫩枝的是犹太先知以赛亚（Isaiah，公元前8世纪-公元前7世纪）。中世纪的基督徒认为这两位伟人都以自己的方式预言了救世主的降生。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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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边是《圣经新约》中的12位使徒和众多基督教圣人，使徒身穿白袍跪在前排；其他圣人身穿红袍站在后边，其中靠前站立的三位戴三重冠者是15世纪初的三个教宗。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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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端从树林中走出的是忏悔者和殉道者，左边均为男性，包括戴三重冠的教宗、戴主教冠的大主教和其他教会人员；右边均为女性，站在前排的几位通过其手中的标志物可以认出，包括手抱羔羊的圣阿格尼斯、手托高塔的圣芭芭拉、穿绿裙白袍像个新娘的圣凯瑟琳和手持鲜花的圣多萝西。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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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层左右两边的侧屏描绘了正在路上赶来参加祭拜的人群。左边两块表现的是公正的法官和基督的骑士，画框上写的就是这几个字。最左边《公正的法官》画面前排第三、四位骑马者（棕衣红帽和黑衣黑帽）被认为是凡·艾克兄弟自己的画像。右边的画板是朝圣者，其中最右边画面中的红衣高个是旅行者的主保圣人圣克里斯多夫，靠里一屏中岩石旁手持香膏瓶的是抹大拉的玛利亚。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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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屏的画面是要合上门看才能成为一个整体。最上方带弧形的画板是四位先知的形象，他们都预知了救世主的出现。中间两位跪着的是古希腊的女先知，其中左边的白衣人是厄里特赖预言家，头顶的纸带上写着“听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是被来自高处的力量所鼓舞”；右边的绿衣人是丘米预言家，头顶的纸带上写着“至高的王必来，世世代代在肉身”。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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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边半圆形画板上的半身像是犹太先知，左边戴皮帽子的是撒迦利亚，他身后的纸带上写着“锡安的民呀，应大大地喜乐。看呐，你们的王来了”；右边披头散发的是弥迦，脑后的纸带上写着“我的箭必从你（伯利恒）射入，统管整个以色列”（暗示耶稣诞生在伯利恒）。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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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层主画面是天使报喜，无论是左边的大天使加百利还是右边的圣母玛利亚，身形比例相对于房间大小而言都有意增大了，这点与我们之前看到的《圣母子与凡·德尔·巴尔教士》相同，都是那个时代表现天使与圣人形象的一种绘画手法。大天使加百利左手持百合，口中念出的话语也被写了出来：“蒙恩惠的人呐，耶和华与你同在”；右边的玛利亚也回应了一句：“看呐，这是耶和华的使女”，不过文字是倒过来写的，仿佛是她头顶代表圣灵的鸽子念出来的。这种方式可能是扬·凡·艾克1420年代去佛罗伦萨时学到的。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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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的两屏没有人物，只通过相同的天花、地板和透视关系表明与两边屏中的画面处在同一个房间。光线从观众右后方照过来，地上的阴影仿佛都是画框产生的。这个房间内的陈设和窗外的建筑就是15世纪尼德兰地区的样貌，让观众产生一种同时代的亲切感。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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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层中间是施洗者圣约翰和福音书作者圣约翰的雕像，两边是此画的出资人根特市长约多库斯·费德和他的妻子吕斯贝特，他们都处在相同样式的壁龛中。施洗者圣约翰怀抱着羔羊侧脸看向市长；福音书作者圣约翰手持带有毒蛇的酒杯做出驱毒的手势并扭头望向市长夫人。根特市长和妻子的形象在比例上明显大于中间的雕像，据推测这两人的肖像应该是整个祭坛画最后完成的部分，扬·凡·艾克采用相对写实的画法，将市长的秃顶、眼袋、痦子和皱纹等一一呈现，并未刻意粉饰。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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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多库斯·费德是根特的一位富商，家里几代都是有钱人。他在政治上忠于勃艮第公爵好人腓力。15世纪初，随着根特经济的日益繁荣，当地有些富人和政客希望能从勃艮第公爵的统治中获得某些独立，但费德选择坚定地站在好人腓力的一边。在一场血雨腥风的政治斗争之后，站对了队的费德受到公爵的重用，成为公爵在根特最信赖的人。但是这对夫妇也有遗憾，他们始终没有孩子，因此将大量财产捐给了当时他负责管理的圣约翰教堂。不仅捐钱帮助建造后殿，还买下了后殿中的一间礼拜堂作为自己的家族礼拜堂。《神秘的羔羊》就是在这个背景下，由费德夫妇出资为新落成的费德家族礼拜堂创作的祭坛画。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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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常见的三联屏祭坛画不同，这幅祭坛画由12块面板组成，其中8块是可以开合的，这部分又被画成了双面。这种创新的样式是由凡·艾克兄弟中的哥哥胡伯特设计的，可以说是极尽奢华。弟弟扬在此画的绘制上显示出其一贯的精细准确，包括人物服饰和背景环境，每一处细节都逼真得像高清摄影作品。与当时绘画不同的是，这幅画采用了复杂的光影技术与柔和的阴影效果，充分发挥了油画技术的优势。


作为备受瞩目的世界名画，它当然也是命运多舛。此画的侧屏曾被辗转卖给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威廉三世（Frederick William III，1770-1840），一战期间德军抢走了其余的部分，战争结束后《凡尔赛条约》强制规定将德国合法与不合法拥有的根特祭坛画全部交还给根特，引起德国国内舆论的不满。1934年打开画面中最左下角的一块，也就是《公正的法官》那块画屏失窃，与之对应的外部面板《施洗者圣约翰》不久后追回，但内部面板《公正的法官》至今都不知去向，我们现在看到的是比利时修复专家杰夫·凡·德尔·维肯（Jef Van der Veken，1872-1964）仿制的。二战爆发后因为担心德国报复，比利时欲将此画运往梵蒂冈保存，没成想刚走到法国就得知意大利加入轴心国，只好将其就地保存在法国波城博物馆。孰料希特勒一声令下，法国维希政府就乖乖将此画献给了德国，转运至巴伐利亚城堡。在二战末期的空袭中，它被德军藏到盐矿山洞中，战后才得以归还比利时。据说比利时为此举行了一场隆重的庆祝活动，该活动未邀请任何一名法国官员。


有人说根特祭坛画是世界第一幅真正意义上的油画作品，其历史价值大于艺术价值。我之前已经提到油画技术并非凡·艾克发明，那只是瓦萨里的误解。这幅画的意义远不是绘画技术上的突破这么简单，它在透视法、裸体艺术、光影技术，以及人文思想的表达上都具有里程碑的意义，是一幅真正的旷世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