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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调降的2022年GDP,实际GDP增长用平减指数所得出的不变价格修正,全国GDP和各省GDP总和的差异这三方面来分析2023年GDP,发现GDP实际增长5.2%绝不代表经济在健康发展。河南靠压低2022年GDP和不变价格修正,将GDP增长由-3.1%变到了4.1%。占GDP总量38%的第二产业,同样是靠这两个手段,将增长由-0.1%,拉高到了实际增长4.7%,其中的工业,实际增长由-0.3%,抬高到了4.2%,制造业的实际增长,由-1.5%,提高到了4.4%。
由对2023年税收情况,尤其是个人所得税,企业所得税的分析,参照工业设备利用率,生产者出厂物价指数,采购经理人指数和GDP中第二产业/工业/制造业的数字,可以推测出2023年第二产业/工业/制造业由于严重的通货紧缩,是处于衰退的困境之中。而全国的整体经济则比2022年要更疲弱。 6park.com
一个国家为什么统计国民生产总值(GDP)?是为了宣传国家的伟大,领袖的英明,还是为了发现现行经济领域存在的问题,以便采取相应的政策和措施来修正过去的偏差,促进经济的发展,改善人民的生活?不同的选择会导致不同的统计结果,决定统计结果的可信度。
1月16日,中国总理李强在世界经贸达沃斯会议上透漏2023年GDP增长了5.2%。第二天,政府正式公布了GDP的详细数字。这个数字一出来,香港股市应声暴跌,跌幅一度达到4%。恒生指数当天以下跌3.7%收盘,阿里巴巴,美团等中国大公司均损失严重(1)。
中国原订的GDP增长目标是5%。最后公布的数字超过了这个目标,应该是起到鼓舞人心的作用,为什么竟会吓坏了股市?表面看起来亮丽的统计结果背后到底有什么玄机,使深知底蕴的人对中国经济感到了恐慌?
撇开GDP增长的结果,进一步分析其细节,才能了解它确实暗示了经济疲软,通货紧缩的真相。
根据国家统计局公布的结果(2),可以看出GDP增长的主要贡献因素中的物价下跌(通货紧缩),下调的2022年GDP,及全国GDP和各省GDP总和之间的差别三个因素,其累积影响最高可能达到总增量的40%(约2.1%)。 6park.com
一。名义GDP,实际GDP和通货膨胀
GDP分为名义GDP和实际GDP(3)。名义GDP不考虑物价的涨跌,用现价直接计算整个经济的情况。实际GDP在名义GDP的基础上,再用综合物价的变化来做调整,以不变物价来衡量经济生产的总值。最后发布的GDP数字中绝对额是名义GDP,GDP增长是用不变物价算出的实际GDP增长。
当经济正常运转时,一般会有一定的通货膨胀。适度的通货膨胀(一般定义为<2%)对经济发展有利。当经济低迷时,货物卖不出去,只好减价,造成总的物价下跌,这就是通货紧缩。通货紧缩和恶性通货膨胀一样,都会严重打击一个国家的经济。
大家比较熟悉的物价指数,是消费者物价指数(CPI)。CPI计算消费者直接花钱购买各种产品和服务的平均价格。GDP不仅包括消费者所购买的产品和服务,还要计入政府,公司等相互购买的产品和服务,所以在考虑物价因素时,使用统计内容更为广泛的“平减指数”(GDP Deflator)。deflator 和CPI有关,但不相同(4)。 6park.com
图一是自1997年以来中国CPI和平减指数deflator的曲线。 6park.com
图一。中国的GDP平减指数(deflator)(5)- 蓝线和消费者价格指数(CPI) (6),红线。 6park.com
2023年的平减指数创了本世纪的新低。在美国经济大衰退,全球经济受美国影响的2008-2009年,中国的平减指数虽曾跌到了负值,但却只是-0.2,显示当时工业,制造业和消费市场还没有弱到现在这样。往前回溯,只有在1998-1999年的亚洲金融风暴时,中国的平减指数才在1999年出现过比现在更糟糕的-1.3(5)。 6park.com
图二。中国GDP增长。 6park.com
平减指数为负值的1998,1999和2009年,中国GDP增幅均受到了明显的影响。1997年的GDP增幅是8.8%,98年GDP增幅下跌了整整一个百分点,到7.8%,99年GDP增幅继续下降,小跌到7.7%(7)。2008年GDP增幅9.7%,2009年跌到9.4%。 6park.com
图三。中国2015年以来的GDP名义增长和实际增长。 6park.com
中国2022年的名义GDP增长是4.8%,2023年则是4.6%。也就是说,如果不计入通货紧缩的影响,2023年的GDP增长,其实是低于2022年的。 6park.com
2023年,以消费者物价指数(CPI)来衡量,全世界平均的通货膨胀是6.9%(8)。经合组织国家的平均通货膨胀也是6.9%(9).美国2023年4个季度的通货膨胀分别是2.2%,2.1%,4.9%和3.3%(10)。日本的通货膨胀2023年是3.2%(11),平减指数3.8%(12)。 6park.com
在全世界都通货膨胀,特别是连日本也摆脱了通货紧缩困扰的时候,陷入通货紧缩困境的中国显得非常突出。 6park.com
图四。日本和中国的名义GDP增长。蓝线是日本,红线是中国。 6park.com
中国的通缩加上日本的通胀,使得日本2023年的名义GDP增长超过了中国。这是自1977年以来的第一次(13)。图四是中日两国1970到2023年名义GDP增长的比较。2023年,日本名义GDP增长是5.7%,中国是4.6%。 6park.com
通货紧缩,把实际GDP增长的数字逼入了一个很尴尬的处境:因为平减指数越低(负值的幅度越大),实际GDP增长就越高,但同时说明通货紧缩越严重,经济发展越糟糕。懂行的经济界人士,股市分析家们,看的不仅是GDP数字,而且要看中国通货紧缩的程度,是暂时的过渡现象还是长期持续的问题。国际货币基金认为中国正面临“日本化”的危险(14) ,政府必须采取正确的政策和措施来防止通货紧缩的问题继续蔓延。
中国2023年平均的消费者价格指数CPI是0.2%,勉强摆脱了跌入负值的窘境。CPI和平减指数(GDP deflator)之间的差值是0.8%。如果以老百姓日常生活中经验的物价来修正GDP,而不是用包括了政府部门,公司等之间交易价格的平减指数,则实际GDP增长会是4.4%,而不是现在的5.2%。虽然这个GDP增长低了一点,但同时也会减轻大家对中国经济正面临通货紧缩的危机感,增强经济学界和市场的信心 。
名义GDP,实际GDP和通货膨胀的关系,可以用一个简单的例子来说明:一个公司宣布今年业绩非常好,所以给全体员工减薪5%。员工不解,问公司这么好,为什么要减薪。公司回答说,员工虽然买的生活所需物品涨价了,但公司卖出的产品价格却跌了7%。所以员工的减薪是“名义减薪”。按公司出售产品的价格来核算的话,员工“实际薪资收入”反而增长了2%。如果公司的产品销售更差,价格跌了10%,那员工的实际薪资收入增长就更高,达到了5%。所以公司产品卖得越差,价格越低,员工的实际薪资收入增长就越高,公司的“实际业绩”也会更好。这里的公司就是国家,业绩是实际GDP,员工买日用品的价格是CPI,公司卖东西的价格是平减指数。公司产品卖不出去,只好减价出售,这反而使被减薪员工的“实际薪资收入”显得增加了,公司按自己产品价格来核算的业绩也显得更加好了。公司的产品减价和员工减薪加在一起,就是通货紧缩。 6park.com
二。最终核实的2022年GDP比初步核算减少了0.5%
中国GDP的核算,一般进行两次,分初步核算和最终核算。2023年12月29日,国家统计局公布了最终核实的2022年名义GDP为1204724亿,比初步核算的数字减少了5483亿。也就是说,2022年的名义GDP增长不是原来公布的4.8%,而是4.3% (有四舍五入)。
既然名义GDP最终结果减少了,若平减指数不变,则最终核实的实际GDP增长要相应地降低到2.5%才对。但统计局宣布,平减指数也下降了,而且下降得不多也不少,正好将名义GDP的下降抵消掉,所以最终的实际GDP增长依旧是原来的3%。 6park.com
当然,GDP的最终核实确实有必要,因为年初公布上一年的GDP时,有些数值由于统计的关系,可能还不够准确。经过近一年的时间,进一步核实的数字会更精确一点。 6park.com
图五。美国GDP最终核实的结果和初步核算数值之间的差值。 6park.com
图五是美国GDP自1965到2013年,最终核实的结果与初步核算数值之间的差值(16)。由图可见,初步核算值和最终值之间,平均的差值低于0.1%,1985年之后的三十年间,最大的差值也不超过0.2%。 6park.com
图六。中国2014-2022年,名义GDP最终核实和初步核算值之差。数据来源:中国国家统计局。 6park.com
和美国相比,图六是中国GDP最终核实和初步核算值之间的差值(%)。相差最小的是2020年0.2%,最多的是2018年2.1%, 九年的平均达0.8%之多,超过美国的八倍以上。和实际GDP增量相比,误差最大的2018年,最终核实和初步核算之差是2.1%,最终核实的实际GDP增长是6.6%。实际增长中的误差占比竟然高达32%。2015-2022年的误差/实际GDP增长占比平均是14%,2022年是16%。这么大的误差,意味着年初公布的GDP初步核算结果不可靠,到年底最终核实结果时还会做较大幅度的修正。
2022年名义GDP最终核实值比初步核实值减少0.5%,计算2023年名义GDP增量的基数就减少了,相对而言等于将2023年名义GDP增加了0.5%。 6park.com
三。各省名义GDP的总和与全国名义GDP之间的差值
中国的GDP实行分级核算,即全国的GDP由国家统计局负责核算,地区GDP则由各省、市统计局负责核算(17)。既然全国和各省GDP用了两套不同的统计系统,很自然地各省GDP总和就会和全国的GDP有差异。2019年以前,各省GDP总和一直都大于全国GDP。2009年前半年,各省GDP总和比全国GDP多了9.9%,造成了大家对GDP数字的不信任。国家统计局负责人表示,出现这种情况有三个主要原因:一是地区之间存在重复统计;二是在核算GDP中,国家与地区使用的基础资料不完全一致;三是由于GDP被赋予了重要的对地方官员的考核功能,为了考核过关或政绩的需要,有些地区高估GDP数据(18)。
图七。比较各省名义GDP总和及全国名义GDP(初步核算值)。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 6park.com
图八。历年全国名义GDP(初步核算值)与各省GDP总和之差(=全国名义GDP/各省GDP总和-1)。 6park.com
图七给出了2014-2023年全国名义GDP(初步核算值)和各省GDP总和的曲线。图八是全国名义GDP(初步核算值)和各省GDP总和之差 :全国名义GDP(初步核算值)/各省GDP总和-1。
2014-2018年,各省GDP总和年年超过全国GDP。2015年相差最大,各省GDP总和比全国GDP多了2.4%。相差最少的2017年,各省GDP总和多了0.6%。2019-2023年,两者的关系出现了一个180度大转变,全国GDP反过来年年都超过了各省GDP总和。2022年相差最大,全国GDP多了1.4%。2023年相差少一些,全国GDP多了0.8%。 6park.com
图九。2023年各省GDP。
图九是2023年各省的GDP初步核算值(19)。
各省GDP的计算,也分初步核算和最终核实。表1列出了2022年各省GDP的初步核算(20)和最终核实值(数字来源:国家统计局),名义GDP和实际GDP增长(20)及GDP最终核实/初步核算之差和平减指数对实际GDP带来的修正量。 6park.com
| 2022GDP(最终核实)
| 2022年GDP(初步核算)
| 2023年GDP
| 2023年名义GDP增长(初步核算)
| 2023年实际GDP增长(%)
| 2023年平减指数(%)
| 2022年GDP终/初差值-1(%)
|
浙江
| 78060.6
| 77715.4
| 82553
| 5.8
| 6
| -0.2
| 0.4
|
江苏
| 122089.3
| 122875.6
| 128222.2
| 5
| 5.8
| -0.8
| -0.6
|
上海
| 44809.1
| 44652.8
| 47218.66
| 5.4
| 5
| 0.4
| 0.4
|
福建
| 51765.1
| 53109.9
| 54355
| 5
| 4.5
| 0.5
| -2.5
|
河南
| 58220.1
| 61345.1
| 59132.39
| 1.6
| 4.1
| -2.5
| -5.1
|
湖南
| 47558.6
| 48670.4
| 50012.85
| 5.2
| 4.6
| 0.6
| -2.3
|
四川
| 56610.2
| 56749.8
| 60132.9
| 6.2
| 6
| 0.2
| -0.2
|
河北
| 41988
| 42370.4
| 43944.1
| 4.7
| 5.5
| -0.8
| -0.9
|
安徽
| 44607.7
| 45045
| 47050.6
| 5.5
| 5.8
| -0.3
| -1
|
北京
| 41540
| 41611
| 43760.7
| 5.3
| 5.2
| 0.1
| -0.2
|
湖北
| 52741.7
| 53734.9
| 55803.63
| 5.8
| 6
| -0.2
| -1.8
|
山东
| 87576.9
| 87435.1
| 92069
| 5.1
| 6
| -0.9
| 0.2
|
广东
| 129513.6
| 129118.6
| 135673.16
| 4.8
| 4.8
| 0
| 0.3
|
陕西
| 32838.2
| 32772.7
| 33786.07
| 2.9
| 4.3
| -1.4
| 0.2
|
江西
| 31213.8
| 32074.7
| 32200.1
| 3.2
| 4.1
| -0.9
| -2.7
|
内蒙
| 23388.9
| 23158.7
| 24627
| 5.3
| 7.3
| -2
| 1
|
重庆
| 28576.1
| 29129
| 30145.79
| 5.5
| 6.1
| -0.6
| -1.9
|
云南
| 28556.1
| 28954.2
| 30021
| 5.1
| 4.4
| 0.7
| -1.4
|
广西
| 26186.1
| 26300.9
| 27202.39
| 3.9
| 4.1
| -0.2
| -0.4
|
山西
| 25583.9
| 25642.6
| 25698.18
| 0.4
| 5
| -4.6
| -0.2
|
辽宁
| 28826.1
| 28975
| 30209.4
| 4.8
| 5.3
| -0.5
| -0.5
|
贵州
| 20010.4
| 20164
| 20913.25
| 4.5
| 4.9
| -0.4
| -0.8
|
天津
| 16132.2
| 16311.3
| 16737.3
| 3.8
| 4.3
| -0.5
| -1.1
|
黑龙江
| 15831.5
| 15901
| 15883.9
| 0.3
| 2.6
| -2.3
| -0.4
|
吉林
| 12818.1
| 13070.2
| 13531.19
| 5.6
| 6.3
| -0.7
| -1.9
|
甘肃
| 11121.4
| 11201.6
| 11863.8
| 6.7
| 6.4
| 0.3
| -0.7
|
海南
| 6889.6
| 6818.2
| 7551.18
| 9.6
| 9.2
| 0.4
| 1
|
宁夏
| 5104.6
| 5069.6
| 5315
| 4.1
| 6.6
| -2.5
| 0.7
|
青海
| 3623.3
| 3610.1
| 3799.1
| 4.9
| 5.3
| -0.4
| 0.4
|
西藏
| 2150.2
| 2132.6
| 2392.67
| 11.3
| 9.5
| 1.8
| 0.8
|
新疆
| 18042.7
| 17741.3
| 19125.91
| 6
| 6.8
| -0.8
| 1.7
|
表一。2022年各省GDP的初步核算/最终核实值,名义GDP/实际GDP增长,GDP最终核实/初步核算之差,和平减指数对实际GDP带来的修正量。
各省GDP初步核算和最终核实的数字相差是相当大的。相差最大的河南,2022年最终核实的GDP比初步核算竟少了5.1%,于是2023年的名义GDP增长就相应地从-3.1%跳到了1.6%。福建省把2022年GDP减少了2.5%,湖南减少了2.3%,江西减少了2.7%,重庆和吉林减少了1.9%,湖北减少了1.8%。通过减少2022年GDP来推高2023年GDP增长的做法似乎很普遍,这也引起了外界的不少质疑(21),认为GDP初步/最终值差异太大,使得数字本身的可信度大大下降。2023年GDP到年底恐怕又会照样被减少,以利于算出一个更好看的2024年GDP增长数字。
另一个显著的问题是利用平减指数抬高实际GDP增长值。山西的名义GDP增长只有0.4%,经平减指数修正后,实际GDP增长变为5%。这意味着山西的通货紧缩是4.6%。这是在经济极端萧条时才会出现的现象,说明东西卖不出去,工厂,商店纷纷关门。很难想象山西2022年的经济已经糟糕到了这样的程度。除山西外,平减指数修正使实际GDP增长抬高了2%以上的还有河南(又是河南!)的2.5%,内蒙的2%,宁夏的2.5%和黑龙江的2.3%。
河南在2023年GDP增长统计上显得非常突出。经下调2022年GDP和平减指数这两项修正,2023年GDP增长由-3.1%跳到了4.1%,误差竟是200%以上!
全国GDP,各省GDP总和的初步核算值和全国GDP最终核实的修正值有个明显的相关关系, 就是全国GDP的最终核实值会向各省GDP总和初步核算值方向靠拢。当全国GDP初步核算值高于各省GDP初步核算值总和时,全国GDP最终核实值会向下修正,反之则会向上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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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park.com图十。全国GDP(初步核算)和各省GDP(初步核算)总和之差,和全国GDP最终核实值的修正。蓝线是各省GDP总和与全国GDP之间的差值(%),红线是全国GDP最终核实值和初步核算值之间的差值(%)。 6park.com
图十显示了全国GDP和各省GDP总和之差和全国GDP会如何修正的关系。由图可见,2014-2022年,除2021年全国GDP和各省GDP总和相差太小之外,其他的八年,只要全国GDP高,最终核实的全国GDP就会比初步核算值小;只要各省GDP总和高,最终核实的全国GDP就会比初步核算值大,无一例外。以此推断,2023年的GDP,到今年年底的最终核实值也会比现在的初步核算值小。现在的全国GDP比各省GDP总和多0.8%,所以大概率最终核实值会比现在减少0.5-0.7%。 6park.com
中国GDP的统计,不谈原始数据的准确度,单讲数据的处理,就有平减指数的影响,前一年GDP数值的修正,和全国/各省总和之间的差值这三个大因素影响最终的GDP数字。以2023年为例,平减指数是-0.6%,所以平减指数修正将GDP提高了0.6%。同样代表通货膨胀的消费者价格指数(CPI)是0.2%,若以CPI做物价的参考来修正GDP,则应该是减少0.2%。一进一出,差别就是0.8%。2022年的GDP,被减少了0.5%,奇怪的是GDP增量却仍能保持3%。相应的2023年GDP增量,就被提高了0.5%。全国GDP比各省GDP总和高了0.8%,预示GDP将会被下调。这三个因素的影响加起来,是2.1%,是实际GDP增值5.2%的百分之四十。也就是说,在最坏情况下,实际GDP增量可能只有3.1%。 6park.com
中国GDP的可信度,一向饱受外界的怀疑。2019年,香港中文大学和美国芝加哥大学的四位学者向著名的经济学杂志“布鲁金斯经济活动论文”(Brookings Papers On Econormic Activity)提交了名为“对中国国民经济核算的法证检验”(A Forensic Examination of China’s National Accounts )的论文,专门讨论中国GDP统计的问题(22)。论文通过分析各省,地区和全国的GDP,增值税,和其他公开的经济指标,得出的结论是:2008-2016年中国公布的GDP增长数字平均每年比实际多了1.7%。论文发现各地区和全国的统计之间,消费方面相差较小,投资和净输出方面则有较大的偏差。在各行业之间,工业部分的统计偏差很大,非工业的偏差较小。
这篇论文的发表,正好是在全国GDP和各省GDP总和之间的比值发生大变化的时候。论文发表前,各省GDP总和一直大于全国GDP。发表后,全国GDP就年年都大于各省GDP总和。外界的质疑是不是这个大转变的起因?中国/各省GDP的统计做了什么样的变革,造成这个大改变?没有公开的资料表明这期间的GDP统计方法有实质性变化,虽然全国/各省GDP数字表现出了完全不同的相互关系。
如何从其他政府公开发表的数据中推测2023年的GDP增长到底是在什么水平?遵循上述论文的思路,查看国家税收,以及工业,制造业方面的数字,会提供重要的线索。 6park.com
四。2023年的税收
表二列出了过去六年中国政府的公共预算收入,总税收和五种上万亿元的主要税收(23)。2022年的增值税是48717亿元,比上年下降23.3%,但扣除留抵退税因素后增长4.5%(24),公共预算收入,总税收和增值税三项,都受到了留抵退税的影响。在表二中,2022年的增值税按扣除留抵退税因素处理,并将公共预算收入,总税收也做了相应的调整。这样,2023年各项税收的增长才能得到正确的表达。 6park.com
| 公共预算收入(亿元)
| 税收(亿元)
| 国内增值税(亿元)
| 国内消费税(亿元)
| 企业所得税(亿元)
| 个人所得税(亿元)
| 进口货物增值税、消费税(亿元)
|
2018
| 183352
| 156401
| 61529
| 10632
| 35323
| 13872
| 16879
|
2019
| 190382
| 157992
| 63246
| 12562
| 37300
| 10388
| 15812
|
2020
| 182895
| 154310
| 56791
| 12028
| 36424
| 11568
| 14536
|
2021
| 202539
| 172731
| 63519
| 13881
| 42041
| 13993
| 17316
|
2022
| 221363
| 184274
| 66377
| 16699
| 43690
| 14923
| 19995
|
2023
| 216784
| 181129
| 69332
| 16118
| 41098
| 14775
| 19485
|
6park.com表二。过去六年中国政府的公共预算收入,总税收和五种上万亿元的主要税收。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 6park.com
根据表二,图十一显示了2019-2023年公共预算收入和各种主要税收的年增长。 6park.com
6park.com图十一。2019-2023年公共预算收入和各种主要税收的年增长。 6park.com
过去五年中,2019年的个人所得税,进口货物增值税是负增长。个人所得税的负增长是因为个人所得税制改革,进行了减税(25)。2020年由于新冠疫情的影响,除个人所得税外,其他项目均为负增长。令人十分惊讶的是实际GDP增长5.2%,又是走出了2022年疫情的阴影,大家期盼有象2021年那样“报复性增长”的2023年,居然除了国内增值税以外,从公共预算收入到各种税收全军覆没,全都成了负增长。 6park.com
图十二。中国个人所得税。资料来源:国际统计局 6park.com
图十二显示了过去二十年个人所得税的历史。2012和2019年个人所得税负增长,均是由于税制改革,减税而造成的(26)。2022年,所得税又有变动(27),但税收仍有增长。2023年是二十年来第一次在没有税制变动的情况下税收减少,同比减少1%。据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字,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39218元,比上年名义增长6.3%,人均可支配收入中位数33036元,增长5.3%(28)。收入增长了这么多,税制又没有重大改变,所得税为什么还会下降?外界对此有不少猜测,有的认为高薪行业裁员、低收入人群扩大,应是个人所得税减少的主要原因(29)。《清华金融评论》内容总监丁开艳表示就业压力较大,很大程度上影响居民收入是首要原因,另外还有银行、房地产、互联网行业等工资收入下降,限售股转让等财产转让所得下降较多等其他原因(30)。
个人所得税负增长的原因虽难以从政府公布的GDP报告中断定,但就业压力大,高薪人群收入下降,财产价格下跌,卖不出去的社会现象,却是有目共睹的事实。这些现象在经济正常增长时不可能发生。
2020年,受新冠疫情影响,其他所有税收都降低,只有个人所得税是个例外,增长了11.3%。受新冠隔离严重影响的2022年,实际GDP增长3%,人均可支配收入增长4.7%,均远小于2023年,但个人所得税增长是6.7%。2023年个人所得税负增长1%,是2023年经济低迷,总体情况不如2022年的一个重要证据。 6park.com
图十三。企业税过去二十年的历史曲线。资料来源:国家统计局。 6park.com
图十三是企业所得税过去二十年的历史曲线。这二十年里,企业所得税只有两次出现了下跌。第一次是2020年,下跌2.3%。由于新冠疫情的影响,除个人所得税以外,这一年所有的主要税种全部下跌。第二次就是2023年,下跌幅度达到了5.9%。这次的下跌,是在没有任何外部冲击下出现的,完全是由于经济本身的问题。可以说企业所得税的下跌,证明了企业效益在2023年没有完全恢复,市场仍然处于比较低迷的状态(31)。这个数字,和国家统计局发布的GDP初步核算结果相当矛盾。按国家统计局的数字,占GDP份额38%的第二产业绝对额482589亿元,实际增长4.7%。其中工业(32%),绝对额39万9千亿,实际增长4.2%,制造业(26%),绝对额33万亿,增长4.4%。这么健康的增长,为什么企业税会下降如此之多?
仔细分析国家统计局的报告,发现奥妙还是藏在初步核算/最终核实的差,和“不变价格”这两个修正因子上。
第二产业,工业,制造业的增加值,用现价计算,不计入价格浮动的影响,只有增速是用“不变价格”计算,要用价格指数进行调整。
2022年的最终核实GDP中,第二产业(工业+建筑业(39))增加值是473790万亿,增长2.6%。工业增加值是395044亿,增长2.7%。制造业是326077亿,增长1.7%(33)。初步核算GDP中,第二产业增加值是483164万亿,增长3.8%。工业增加值则是401644亿,增长3.4%,制造业是335215亿,增长2.9%(34)。两者相比较,第二产业增加值下调了9347万亿(2%),增速下调了1.2%。工业增加值下调了6600万亿(1.6%),增速下调了0.7%。制造业增加值下调了9138万亿(2.7%),增速下调了1.7%。
2023年的第二产业增加值482589万亿,增速4.7%,工业增加值399103亿,增速4.2%,制造业增加值330028亿,增速4.4%。2023年第二产业增加值,工业增加值和制造业增加值均低于2022年的初步核算。如按2022年初步核算的数字,则第二产业增加值名义增长是-0.1%,工业增加值名义增长是-0.6%,制造业增加值名义增长是-1.5%。 只是靠2022年最终核实将初步核算的结果大幅拉低,才使2023年的第二产业,工业和制造业增加值勉强超过了2022年。即使这样,第二产业,工业和制造业增加值增长也还只是1.9%,1%和1.2%,离最后公布的增长数字4.7%,4.2%,4.4%相差甚远。这就只好用上“不变价格”(相当于实际GDP计算的平减指数)这个法宝了。但现价增长1.9%,1%,1.2%,实际增长4.7%,4.2%,4.4%,就是说第二产业产品平均价格下降了2.8%,工业,制造业产品平均价格都下跌了3.2%。这反而说明了经济有多糟糕。用这样的“不变价格”调整算出来的增长越高,就标志着经济陷入的通货紧缩泥潭越深。
对GDP中第二产业/工业/制造业增加值的分析,印证了企业税暴跌的原因是经济低迷。这从另一个侧面证实了2023年的经济比2022年差。
2023年工业生产者出厂价格指数也符合工业/制造业陷入困境的情况(35)。受国际油价继续下行、部分工业品需求不足等因素影响,PPI比上年下降3%。
图十四。2023年中国工业生产者出厂价格(PPI)指数。蓝线是同比(和上年的同月相比),黄线是环比(和上月相比)。 6park.com
图十四是2023年各个月的PPI指数(36)。此图是直接从国家统计局的网站上复制的(36)。自三月到12月,PPI都低于-2.5%,最差的六月竟低到了-5.4%。
五。2023年的工业设备利用率和制造业采购经理指数(PMI)
图十五。中国工业设备利用率2020-2023季度数据。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 6park.com
图十五给出了2020到2023年各个季度工业设备利用率(37)。全年平均的设备利用率见表3. 6park.com
| 2020年(%)
| 2021年(%)
| 2022年(%)
| 2023年(%)
|
设备利用率
| 74.1
| 77.5
| 75.6
| 75.1
|
表三。2020-2023年全年平均工业设备利用率。
2023年的工业设备利用率比深受新冠隔离影响的2022年还要低半个百分点。比经济较好的2021年低了2.4个百分点。
设备利用率是衡量工业生产的重要指标。闲置的设备多就意味着需求不足,产能过剩。2023年的设备利用率,又提供了一个重要的证据,说明工业生产情况比2022年要差。 6park.com
6park.com图十六。2023年制造业采购经理指数。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 6park.com
图十六是2023年各月的制造业采购经理指数(PMI)(38)。PMI指数以50为线。超过50,表示增长,低于50就是萎缩。2023年中国制造业有八个月处于萎缩的状态中,四个月有增长。全年平均是49.8,也就是说2023年的制造业全年平均是衰退。这和国家统计局发布的制造业2023年增长4.4%完全不同,但符合制造业实际陷入衰退的分析结果。 6park.com
2022年各行业的初步核算和最终核实相差很大,最多的达3.1%。十二个行业,相差2%以上的三个,1-2%的四个。低于0.5%的只有一个。 6park.com
行业
| 最终核实现价总量
(亿元)
| 初步核算现价总量
(亿元)
| 最终核实和初步核算之差(亿元)
| 最终核实不变价增速(%)
| 初步核算不变价增速(%)
| 最终核实和初步核算不变价增速之差(%)
|
GDP
| 1204724
| 1210207
| -5483
| 3
| 3
| 0
|
|
|
|
|
|
|
|
第一产业
| 88207
| 88345
| -138
| 4.2
| 4.1
| 0.1
|
第二产业
| 473790
| 483164
| -9374
| 2.6
| 3.8
| -1.2
|
第三产业
| 642727
| 638698
| 4029
| 3
| 2.3
| 0.7
|
|
|
|
|
|
|
|
农林牧渔业
| 92577
| 92582
| -5
| 4.4
| 4.3
| 0.1
|
工业
| 395044
| 401644
| -6600
| 2.7
| 3.4
| -0.7
|
制造业
| 326077
| 335215
| -9138
| 1.7
| 2.9
| -1.2
|
建筑业
| 80766
| 83383
| -2617
| 2.9
| 5.5
| -2.6
|
批发和零售业
| 116294
| 114518
| 1776
| 2.5
| 0.9
| 1.6
|
交通运输、仓储和邮政业
| 51077
| 49674
| 1403
| 0.7
| -0.8
| 1.5
|
住宿和餐饮业
| 17755
| 17855
| -100
| -2.8
| -2.3
| -0.5
|
金融业
| 93285
| 96811
| -3526
| 3.1
| 5.6
| -2.5
|
房地产业
| 73766
| 73821
| -55
| -3.9
| -5.1
| 1.2
|
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
| 49470
| 47934
| 1536
| 12.2
| 9.1
| 3.1
|
租赁和商务服务业
| 39764
| 39153
| 611
| 4.3
| 3.4
| 0.9
|
其他行业
| 194926
| 192831
| 2095
| 4.5
| 3.8
| 0.7
|
表四。2022年GDP各行业初步核算和最终核实之比较。 6park.com
六。结论
GDP初步核算和最终核实值之间的差异很大。这意味着GDP统计本身的准确度差,也加大了GDP被人为操纵的可能性。压低前一年的GDP数字,用平减指数/不变价格来抬高本年度实际GDP增长,是中国GDP统计中常用的两种手段。2023年GDP统计中,占GDP38%的第二产业,其中占GDP总量三分之一的工业(32%),四分之一的制造业(26%)都低于2022年的初步核算值(第二产业-01%,工业-0.6%,制造业-1.5%)。在2022年最终核实时将初步核算值大幅压低后,2023年工业/制造业才勉强成为正增长(第二产业1.9%,工业1%,制造业1.2%)。再经过不变价格修正,2023年第二产业实际增长成为4.7%,工业4.2%,制造业4.4%。
对2023年的个人所得税,企业所得税,工业设备利用率,生产者物价指数和采购经理人指数进行的分析,加上对GDP统计中对2022年初步核算值的压低和不变价格的运用,可以推测出2023年第二产业/工业/制造业大概是处于通货紧缩/衰退的困境中,而整个的经济则比2022年要更疲弱。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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