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中国人来说，


1998年，是一个值得记住的年份


尤其是每到夏季，每到汛期，


很多人都会想起那一年




1


1998年7月2日，湖北省宜昌市。


这座位于长江中上游结合部、有“三峡门户”之称的湖北省地级市，迎来了这一年长江的第一次洪峰——流量达到54500立方米/秒。


尽管宜昌市之前已准备好各种预案，但这次洪水来势如此之猛，如此之快，还是出人意料的。


早在1998年的春天，国家气象中心和水利信息中心就发出预警：


“今年的6月至8月，长江流域的雨量很可能比往年要多出50%。”


而不少专家也做出提醒：


“在中国已经多年没有发生过的“全流域洪水”，爆发的可能性非常大。”


上一次中国发生“全流域洪水”，还要追溯到1954年。


那一年，长江自宜都市枝城以下1800公里江段，泛滥成灾，湖北、湖南、江西、安徽、江苏5省共123个县市受灾，洪涝灾害农田面积317余万公顷，受灾人口1888余万，京广铁路100天不能正常运行，灾后疾病流行，仅洞庭湖区死亡就达3万余人。


若要再往前追，得追到1931年肆虐中国的特大洪水。那一年，长江、珠江、黄河、淮河都发生了特大洪水，被认为是有记录以来死亡人数最大的一次洪灾，受灾人口多达5000万，死亡人数超过40万。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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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1年特大洪水时的武汉市街景


而到了1998年7月初，中国爆发“全流域特大洪水”的迹象已经越来越明显：


除了长江中下游流域普降暴雨之外，南方的西江（珠江的干流），闽江，北方的松花江，嫩江，全都因连日暴雨而普遍水位暴涨，不少地方水文监测站测得的水位数据，已经直逼1954年特大洪水的警戒线。


7月2日，就在宜昌市迎来第一波长江洪峰的那一天，国家防汛抗旱总指挥部、国家水利部一口气派出5个专家组赶赴长江中下游流域的几个重点城市。


山雨欲来风满楼。


长江，这条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将再一次对她已经呵护了数千年的儿女们，展现出另一面。


2


1998年7月21日，湖北省武汉市。


这一天，1亿立方米的雨水倾泻在了这座有“九省通衢”之称的城市，各个雨量测算点的最大雨量陆续汇报上来——武昌：375毫米，汉口：434毫米，汉阳：532毫米。


这是武汉这座城自有雨量记录以来，创下的史上最高纪录。


7月22日，长江第二次洪峰在暴雨中呼啸而来，武汉顿时成了一座水城——全城五分之三的地方，都浸泡在了水里。


22日凌晨，时任国家主席的江泽民给给已经亲临一线的国务院副总理温家宝打了一个电话——当时温家宝还有另一个身份：国家防汛抗旱指挥部总指挥。


江泽民在电话中询问了汛情，指出要全力以赴做好迎战洪峰的准备，提出了要“三个确保”：确保不发生大的灾害事故；确保群众在撤离转移过程中不发生次生灾害；确保“零伤亡”。


然后，他在电话中说出了后来被很多人熟悉的四个字：


“严防死守！”


此时，从宜昌到南京，浩浩荡荡的长江流经之处，各关键点水位已全部超过当地警戒线：


7月22日，湖南常德石门县被淹，23日，澧县附近决堤，之后，安乡乃至常德市全线告急；与此同时，洞庭湖、鄱阳湖水位暴涨，多处发生溃堤，周边十几万亩良田被淹；在东北地区，嫩江的多个支流也出现水位暴涨，甚至连大庆油田都已受到洪水的威胁。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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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水中的大庆油田


从7月3日到8月7日，长江上游地区暴雨不断，由此产生四次洪峰，到第四次洪峰时，岳阳市城陵矶水位和荆州市沙市区水位，都已经超过1954年特大洪水的最高水位。


1998年，中国的“全流域特大洪水”爆发，这已经是一个无法回避的事实。


在滔天的洪水面前，中国人从上到下迅速团结在了一起——恐怕全世界没有哪一个大国能有这样的动员能力和组织能力，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用惊人的效率打通党、政、军、民，在洪水面前先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堤坝：


以重灾区湖北省为例，一套以省、地、县、乡、村五个层级为架构的组织模式立刻建立起来，层层负责，层层问责，再加上当地的群众、民兵，以及驻防的解放军子弟兵，一支150万人的抗洪队伍立刻形成，开始日夜奋战在抗洪第一线。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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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江汉区龙王庙闸口的“生死牌”。在危难时刻，很多地方确实做到了共产党员先上


然而，在无情的大自然面前，有些事情，真的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3


1998年8月7日，江西省九江市。


第四次长江洪峰呼啸而至，宜昌测到的洪峰流量达到了63200立方米/秒。


这天的下午1点10分，在九江大堤的4号闸至5号闸的中间段，突然喷出一股手指粗细的水柱。


被江水浸泡了近2个月的堤坝，出现了大家最不愿看到的先兆。


1点50分，最糟糕的情况终于还是出现了：决堤了。


汹涌的洪水瞬间就在九江大堤上冲开了一道10多米长的缺口，奔腾的长江之水，从这个缺口喷涌而出，直扑九江市。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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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九江大堤外的长江水位，是22.8米，比堤内的九江市平均要高出7米左右，这也就意味着，长江之水是悬在九江市头上的，堤口一旦崩溃，洪水会瞬间将这座拥有42万人口的城市全部淹没。


还不仅仅是居民生命安全和财产的问题。九江市位于京九铁路大动脉进入江西的第一站，境内又有105国道和316国道，一旦被淹，整个交通枢纽将陷入瘫痪。


九江城里随即响起了尖锐刺耳的警报声，成千上万的普通市民慌张地向城东的高地跑去。而在人群中，一群群的“迷彩服”逆着人流，奔向决口的大堤。


一场争分夺秒又惊心动魄的抗洪抢险，在九江大堤上展开。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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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堤口溃决的一开始，堤坝上的军民先是一起把一辆卡车推进了堤坝的缺口中——几吨重的卡车瞬间就被洪水冲得踪影全无。


到了下午4点，堤坝的豁口长度达到了近60米宽，九江方面紧征调来一艘驳船，连同上面装载的1600吨煤炭，全部都沉了下去，总算起到了一点作用。随后，又有两艘百吨级的货轮，沉了下去。


争取到了一点时间后，就必须先迅速修筑一道弧形围堰，减缓洪水涌入，为修补堤坝再争取时间。


关键时刻，解放军某部三个团的团长，带头跳进了洪水中。随后，一批批的战士也跟着跳入。


沙土泥石不够，人先上。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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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班为单位，一个班接一个班的战士，手挽手跳进了洪水，用人肉筑起的堤坝抵御一波又一波的洪水冲击，为身后筑坝的战友争取哪怕一点点的时间。


而在他们的身后，数万军民开始了不分昼夜的补救筑坝。一船200多吨的材料，用机械卸货大概需要两天，而解放军战士在8分钟内可以全部搬运干净。很多人十多个小时顾不上吃一口饭，拼命抢搬砂石堵口，多少人连续几天几夜不肯不下坝，最后累得昏死过去被人抬下大堤。


九江市的市民也都来到的堤坝上，和子弟兵们一起背沙袋，填决口，给子弟兵们送茶，送水，送切开的西瓜，送剥好的鸡蛋。入夜，解放军战士们催老百姓们回家休息，很多人不愿意走：


“我们就留在这里，帮你们赶蚊子，让你们睡得踏实一些。”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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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人手紧张，南京军区、北京军区又抽调了一大批解放军官兵星夜赶到九江，时任南京军区副司令员、陆军中将董万瑞亲自带队，率解放军官兵紧急增援。其中，北京第27集团军200多名工兵带来的“钢木土石组合坝”技术在堵口过程中起到了关键作用。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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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0日，九江大堤的决口被堵住了。


不到200米的大堤缺口处，被填进了10艘轮船，数千吨的钢铁和粮食，数十万立方的沙土，10万多只编织袋，还有从山东、河南运来的120车皮的石头。


而这一切，是靠4万军民几昼夜不眠不休的奋战换来的。


8月8日，国务院总理朱镕基赶赴九江，登上大堤后，他指着溃口，对当初堤坝工程的负责人吼出了后来很多人都熟悉的那句话：


“你们不是说固若金汤吗？这是豆腐渣工程！这是王八蛋工程！历史是不容欺骗的！”


而与此同时，他又对奋斗在堤坝上的所有军民高举双手作揖，尤其是看到一批批跳到洪水里的解放军战士们，朱镕基眼眶红了，他含泪说了一句话：


“向解放军学习！向解放军致敬！向解放军表示衷心的感谢！”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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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镕基当时登上船舷，说“拜托各位了！”


然而，在第一时间就加入抗洪抢险的解放军战士，大多都已经精疲力尽，那些白天抓起一袋袋沙土就往堤坝上冲的双手，晚上吃饭时连一双筷子都已经握不住了。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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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过度劳累，很多解放军战士连浑身泥泞的衣服都没有力气换，倒头就睡。


各方的增援力量都已经开始调动。


因为，这早已是一场需要投入全部力量的举国之战。


4


1998年8月7日，北京。


这一天晚上9点，江泽民主持召开了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扩大会议。


九江决堤，震动中央。


在那次会议上，中央领导一致同意：抗洪抢险，是当前的头等大事。


也就是在那次会议上，江泽民以中共中央军事委员会主席的身份，命令多个战区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立刻出动，全力投入抗洪抢险第一线。


命令下达之后，广州军区、南京军区、济南军区，陆军，空军，海军，二炮部队，武警部队，全国各地10多万解放军官兵从四面八方支援灾区——在这其中，还包括110多名将军，5000多名师团级干部，全部奔赴一线。


在那几天，从地面到空中，全国各个交通干线上奔驰的，全是支援灾区的军列和军卡。仅8月8日到10日，总后勤部就拨出41趟军列，空军出动50多架次的运输机。


这是建国以来，中国人民解放军在长江沿线调动和集中兵力最多的一次——上次如此大规模的集结，还要追溯到1949年的渡江战役。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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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赴灾区的解放军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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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军战士奔赴灾区


在湖北，在湖南，在东北，在珠三角，一批又一批的“迷彩服”不分昼夜，在堤坝上，在洪水里，有时他们吃饭甚至就站在洪水里，睡觉就躺在堤坝上。哪里出现决口，群众往后退，军人往上冲，有老百姓拉着子弟兵的袖口说太危险了，回答往往只有一句话：“老乡，你们快撤，我们是军人。”


有一次，湖北某段出现决口，那些才18、9岁的子弟兵，一个个地都奋不顾身地往洪水里跳，拉成人墙减缓洪水冲击，争取堵口时间，有的人一个没抓稳，就被洪水冲走了。旁边有的群众哭着跪下了：


“娃啊！我们房子不要了，别再往下跳了！”


很多百姓可能并不知道，这些军人在出发上堤前，都主动立下了军令状，其实归纳起来，就四个字：


人在堤在！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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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不少地方，堤还在，人却不在了。


在咸宁，空军某部指导员高建成，在上堤之前还接受了当地电视台的采访，记者问他想和咸宁老百姓说什么？他对着镜头说：


“我们来到这里，就把这里当做我们的故乡了，抗洪义不容辞，这是我们光荣的责任。”


7个小时后，高建成被洪水卷走——他先是把两位咸宁老乡送上了一棵树，然后把自己的救生衣脱给了不会水的新兵。


他牺牲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他还不懂事的女儿依旧不知道爸爸的事，以为爸爸去了省里，她问妈妈：


“我想爸爸了……”


妈妈噙着泪回答：


“想爸爸，就看看天上的星星。”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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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建成烈士


海军某部见习排长田华，从军校毕业分到连队才16天，连少尉的肩章还没来得及戴上，就在洪水中奋力救出群众后，被洪水卷走。


广州军区某部战士李向群，家里在深圳做生意，是个标准的“富二代”，但他执意参军，并主动请缨上堤。在湖北荆江段的抗洪抢险过程中，李向群通宵在堤上背沙袋，发烧也坚决不肯下堤，最终背着两个沙袋，跑着跑着就一头栽倒，再也没能站起来。


李向群的父亲李德清在得知孩子牺牲的消息后，放下手头的所有生意，忍着悲痛来到抗洪一线，要回了孩子的那件救生衣，然后穿在自己身上，和儿子生前的战友，一起冲到了堤坝上。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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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二这位和其他战士一样扛着沙袋的中年人，就是李向群的父亲李德清。


在李向群的追悼会上，当地数千群众自发前来哀悼，一位老大娘对着电视镜头说了自己一定要赶来的理由：


“他为我们出力，我们为他戴孝。”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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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向群烈士


其实又何止是人民子弟兵。


1998年，在洪涝灾区以外的中国老百姓，全都努力以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从北京到上海，从浙江到广东，很多老百姓虽然不在灾区，却感同身受，各种物资和钱款源源不断被寄到抗洪前线。截至到8月中旬，短短一个多月里，全国各地民政部门共收到4.7亿元钱款捐赠，中华慈善总会收到2.79亿元，红十字会收到2.4亿元。


此外，还有一批总额高达6.8亿元的捐款送到——这是整个1998年特大洪水灾难中，最高的一笔捐款。


那是来自香港特区的政府和民众的捐款。


彼时，香港刚刚回归祖国一年，还没从亚洲金融危机的打击中完全恢复。


人们总喜欢说：“天灾无情人有情”。


但接下来的灾情证明：


当真正的灾难到来时，“情”，有时也是一道难迈的关口。


5


1998年8月16日，湖北省荆州市。


抗洪的最大决战，迫在眉睫。


荆江，是中国长江自湖北省枝江至湖南省岳阳县城陵矶段的别称，全长360公里。因为荆江九曲十八弯，河道蜿蜒，泄洪不畅，两岸地势南高北低，是自古以来洪水泛滥时的重灾区，自古就有一句话：


“万里长江，险在荆江。”


8月16日，长江流域第六次洪峰，也是那一年最大的一次洪峰，如约而至——宜昌市测得的流量为63200立方米/秒。


下午4点，荆州市沙市区测得的水位达到了44.88米，超过历史最高水位，直逼45米大关。


按照规定，一旦水位达到45米，必须炸开荆江大堤，分洪泄流。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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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江大堤始建于东晋时期，根据相关史料记载，从1560年至1949年，荆江大堤共溃决36次


如果不分洪泄流，那么已经在洪水中浸泡了两个多月的荆江大堤一旦决口，整个江汉平原将会被完全淹没，数百万老百姓的生命和财产将受到巨大威胁。


但是，如果分洪泄流，虽然能稳保江汉平原，但分洪区920平方公里的土地将成为一片泽国，30多万居民将无家可归。


一边是大局，一边是小局，无论是哪个局，都有一个“情”字。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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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泄洪区的数十万居民已经疏散完毕，在荆江大堤上，119个弹坑都已经填满了TNT炸药，只等一声令下：


炸，还是不炸？


温家宝当时就在现场指挥，这对他是一个巨大的考验，他顶住不亚于洪水的压力，向中央请示：再请专家做最后一次充分论证。


“情”字之外，还必须要有个“理”字。


最顶尖的专家们被集中在了一起，主张“炸”和主张“不炸”的两个阵营甚至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但大家还是就事论事，用最严谨，最科学的论证，做出最缜密的分析：


第一，洪水在沙市段的45.2米左右水位，最多维持2个小时；


第二，超额的洪水量，只有2亿立方米左右。


最后，结论得出：


顶到最后一刻，不用炸。


8月13日刚刚离开荆江大堤的江泽民，向在荆州市一线解放军指战员发布命令：


沿江部队，全部上堤！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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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泽民在抗洪抢险中几次都站到了大堤上，“请你们一定要再坚持，坚持就是胜利！”


晚上8点30分，沙市区测得的水位达到了45米。


此时。包括荆州市地方领导、水利专家等人全都上了堤，10万解放军官兵和200万民兵全部枕戈待旦。


晚上，温家宝打电话给在堤上亲自指挥的空军某部军长马殿圣，得到的回答是：


“堤上1900多个险点已被反复检查，高危地段派部队哨兵专门驻守。”


最后还是那句话：


“人在堤在！”


那一夜，堤坝上的军民彻夜未眠，共排除险情28处。


那一夜，正好是中央电视台举办的赈灾晚会向全国直播。空降兵某军"黄继光连"连长，在荆江大堤上用移动电话拨通了中央电视台赈灾义演晚会电话，代表全体官兵向电视机前的全国观众保证：


“誓死守住长江大堤！”


那个惊心动魄的一夜，多少人彻夜未眠。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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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7日上午9点，荆江大堤虽然依旧巍然不动，但水位已经涨到了45.22米——超过分洪规定水位0.22米，高出1954年最高水位0.55米。


堤坝本身只有45米高，全靠垒起来的沙袋在支撑。


温家宝对身边的干部反复说：


“再顶一顶，顶过这一天，水位一定会下去。”


当时坊间有个传闻，说温家宝自己也立下了军令状：


“如果决堤，我就从荆江大堤上跳下去！”


就在当天晚些时候，雨停了。沙市区测得的水位，下降到了45.17米。之后，水位缓缓下降。


洪峰过去了。


整个1998年的夏天，最大，也是最危险的一次洪峰，过去了。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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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家宝


6


1998年9月10日，江西省九江市。


在此一周前，长江中下游干流水位开始全线回落。


这也就意味着，历时3个多月的1998年特大洪水，终于过去了。


而就在这一天，按照中央军委部署，一直奋斗在抗洪抢险第一线的各个军区的解放军官兵，开始逐步有序撤离。


9月15日，奔赴九江抗洪的解放军部队开始撤离。战士们清扫好街道，在清晨静悄悄地列队登上卡车，前往火车站。


车队刚开出营地，就只能减慢车速——成千上万的九江市群众自发涌上街头，为子弟兵们送行。


从营地到火车站其实只需要十几分钟车程，但那一天，车队却整整开了三个多小时。


九江市的老百姓们流着眼泪，向子弟兵们挥手告别。在一些路段，成片成片的老百姓跪了下来，以至于前来维持秩序的交警都流着眼泪，用哽咽的声音通过喇叭呼喊：


“请给解放军让出一条路。”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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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九江市，当地为解放军用树篱扎了一道“凯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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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九江市很多出租车司机，只要搭载穿军装的人，都不收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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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在军车上的解放军战士们也和老百姓握手告别，但很多激动的老百姓差点把解放军战士从车上拉下来，所以有些部队后来就规定：只准敬礼。于是，战士们齐刷刷地向老百姓敬军礼。车一路开，他们一路站得笔直，保持敬礼的姿势一动不动，而泪水也顺着战士们的脸颊不断往下流。


一路上，也有部队的战士，开始集体高唱《咱当兵的人》。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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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站的月台上，老百姓将自己带来的水果、点心、土特产塞到每一个可以塞进去的火车车窗里，让那些子弟兵们多吃点，多保重。当时的老百姓也不富裕，但他们买来一条条自己平时也不舍得抽的“红塔山”香烟，雨点般地扔进车窗。


而同样手头也不宽裕的子弟兵们，之前已经从他们每人仅有的几十元月津贴中又省出了一笔钱，集体捐给了九江灾区人民——最终总额超过了160万元。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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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送行的人群中，还有九江段抗洪总指挥，当初紧急驰援的董万瑞中将。


望着即将启动的列车，望着在车窗里向送行百姓流泪挥手的子弟兵，这位老将军一言不发，双目含泪，默默挥手。


面对采访的媒体记者，董万瑞说：


“你要我讲官兵中有多少英雄，我说不清。但我可以告诉你，他们中每一个人都是英雄……”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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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1998年的这个夏天，英雄当然是解放军的子弟兵们，英雄当然也不只有解放军的子弟兵们。


惊涛拍岸，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英雄。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