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炼丹图 宋 徐崇炬 来源 中华珍宝馆

01


唐朝时，汾阳一带，有一个乌将军庙，每年，乡民们都要用一个漂亮女子去贡祭神灵，以求庇佑。


一旦被献祭，女子就会被凌辱致死，次日早晨，村民们再去收尸。


这一年，轮到了一户富豪人家的女儿。


富豪就悬赏五百缗，希望有人来顶替。


一个农户正好有一个女儿，他贪图富豪家的钱财，就暗暗收了钱，给自己女儿设了一个局。


到了贡祭乌将军那一天，大家一起去祭场，吃宴席。


富豪故意叫众人给农家女敬酒，把她灌醉了。


然后农家女的父亲把她锁在了房间里。


父亲在外面喊道：“女儿啊，今天是贡祭乌将军的日子，咱们家穷，你也知道。昨天，我已经收了人家五百缗钱，就可以攒下彩礼，给你弟弟娶媳妇了。希望你能理解你老父亲的苦衷。”


农家女一下子醒了，再去拉门，却怎么也拉不开...


故事到这并没有结束。




郭元振画像


02


魏州有一个豪侠之士，名叫郭元振。


他第一次参加科举考试的时候，落榜了。


于是闷闷不乐地骑着马回乡。


走到汾阳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由于夜深，一不小心就走错了路。


在岔路上走了很久，忽然发现远处有一处灯火，便满心欢喜地赶过去。


那是一个豪门大宅，高耸的大门上，挂着大红灯笼。


他翻身下马，把马拴在门前，推开了大门。


里面没有一个人影，两边望去，只有沿着走廊悬挂的灯笼，照的灯火通明。


堂前，一排排的桌子上鸡鸭鱼肉俱全。


突然，后院的一个房间里，发出一阵女孩“呜呜”的哭泣声。


郭元振连忙赶到房间门口，问道：“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只有你一个女子在这里？”


里面就是那个可怜的农家女，她哭哭啼啼的讲述了自己的遭遇。


郭元振听完女孩的遭遇，怒不可遏，说道：“我身为大丈夫，焉能坐视一个弱女子受此大难，如果不能拉你出火坑，我宁愿和你一起死。”


说完，就坐在门外的台阶上。




03


大约二更时分。


院外灯火闪耀，车马鱼贯而入。


突然出现了两个紫衣使者出去迎接车驾去了。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了交谈声。



郭元振只听到一句话：“里面来了未来的宰相大人，郭相公。”


很快，那个乌将军就在一群随从的陪伴下，大摇大摆的进来了。


他看到郭元振，就连忙作揖，说：“今天怎么劳您郭秀才来陪酒呢？”


郭元振说：“久闻将军今夜嘉礼，我特来为傧相。”


所谓傧相，指的是婚礼上陪伴新郎或新娘的人，或者接引宾客和赞礼的人，一般都会请当地有名望的士族。


乌将军非常欣喜，随即二人小酌，相谈甚欢。


吃喝到一半，郭元振拿出自己的背包，说：“我赶考的时候，在京城买了鹿脯，非常美味，请您尝一尝。”


郭元振一边说，一边拿出刀，一片片切下来，转在一个小碟子里面。


乌将军客气地双手去接。


就在这时，郭元振迅疾出手，抓住了乌将军的手腕，一刀砍了下去。


乌将军痛苦地呜咽了一声，如同一阵狂风，冲天而去，瞬间消失了身影。


其余随从，也都四散奔逃。


郭元振拿出随身衣服，包裹住乌将军的断手，藏在身上。


然后到女孩的房间门口，用刀砍断门锁，说：“乌将军已经被我赶走了，你出来吧。”


女孩走出房间，跪下说：“我的性命从此刻就属于您了。”


郭元振连忙说：“不必如此，一会儿天亮了，你就回家吧。”




04



不久，女孩的父母以及乡人们来收尸了。


他们打开院门，看到女孩居然活的好好的，大惊失色。


女孩父亲惊问：“你怎么还活着？乌将军呢？”


女孩说：“昨夜，这个郭秀才砍断了乌将军的手腕，把我救出来了。”


女孩父亲说：“既然收了人家那五百缗，你就是要死的，否则，我怎么给人交代？”


此时众人纷纷围住了郭元振：“乌将军，是我们的保护神，如今，你把我们的神灵砍伤，我们岂能饶你。”


说完，一起举起粪叉、棍棒，要打郭元振。


郭元振大喝一声：“停，你们活了这么久，却不懂得丝毫道理。”


说着从怀中拿出那个旧衣服，解开，露出了那只猪蹄。


这下全都呆若木鸡。


郭元振喊道：“神，是什么，是上天派来保护百姓的，如果一个神，每年都要虐杀一个女子，必为上天所不容。而且神，怎么会有猪手。你们只要相信我，我就带着你们去杀掉这个妖兽，从此，这里就再也不会有灾殃。”


一些年轻人觉得有道理，说道：“我们愿跟你一起去除掉妖兽。”


数十人组成了一支队伍，拿着刀枪，循着乌将军断腕留下的血迹，走了大约二十里路，来到一处旷野。


血滴进入到了一处墓穴之中，那墓穴有一碗大的洞口，郭元振挖开洞口，让大家把火把投进去，洞穴顿时明亮起来。


只见一只巨大的野猪，左蹄已断，卧在地上。


火光之中，众人有的射箭，有的投枪，那野猪很快就断气了。


打死了猪妖，大家都欣喜若狂，邀请郭元振一起喝酒庆祝，还送了大量钱财给郭元振。


郭元振拒绝了他们，继续赶路回家。





05



这是一篇唐代牛僧孺写的唐传奇，猪妖这事儿，也许是作者杜撰，但郭元振历史上确有其人，而且他的传奇更远远超过了这个小说。


郭元振有多牛呢？先列举他两段真实的传奇履历。


旧唐书记载，他十八岁那年终于通过了科举考试，分配到了四川通泉县当一个县尉，专门负责治安、抓捕匪徒。


十八岁的郭元振，抓不抓匪徒历史没有记载，但是，他却抓了不少百姓，直接卖掉。


为什么呢？


他的回答是缺钱，急需用钱来交朋友，养宾客。


就这样干了好多年，抓捕卖掉了上千人，结果弄得天怒人怨，纷纷上告朝廷。


朝廷一查，发现，这个家伙不仅拐卖人口，还私自铸造了大量钱币，更有许多其他违法之事。


于是，直接将之扭送长安待罪。


当时正是武则天当政。


武则天也很奇怪这个郭元振为何如此胆大妄为，于是在朝堂之上，亲自审问了他。


没想到，这家伙洋洋洒洒地说了万言，阐述了他的治国理念。


武则天说：“这样吧， 你下去给我写一下，总结一下。”

次日，他送上了自己写的一首诗，名曰《宝剑篇》：
君不见，昆吾铁冶飞炎烟，红光紫气俱赫然。
良工煅炼凡几日，铸得宝剑名龙泉。
龙泉颜色如霜雪，良工咨嗟叹奇绝。
琉璃玉匣吐莲花，错镂金环生明月。
正逢天下无风尘，幸且用防君子身。
精光黯黯青蛇色，文章片片绿龟鳞。
非直结交游侠子，亦曾亲近英雄人。
那知中路遭弃捐，零落漂沦古狱边。
虽则沈埋无所用，犹能夜夜气冲天。
壮志凌云！

武则天看完拍手称奇，立即决定升他的官职。


经商议，大家觉得他这样的人应该去边疆建功立业，就授予他右武卫铠曹，奔赴青海。


当时的青海西藏一带，国际形势复杂，突厥、吐蕃相继兴起，屡屡骚扰大唐边境。


吐蕃的领军人物名叫论钦陵，（论，是藏语宰相的意思，钦陵，是这个宰相的名字）也是一个猛人。


唐高宗咸亨年间，唐朝为了打击吐蕃，派名将薛仁贵率军十万，讨伐论钦陵。


结果，在青海湖边的大非川被论钦陵率领的四十万联军包围。


薛仁贵在内无粮草，外无救兵的情况下，最终战败，被迫与钦陵签订条约，双方议和。


从那之后，大唐在青海一带就进入被动防守的状态。


武则天这一次派郭元振前去，就是为了解决这一问题。




06



郭元振到了之后就直接和论钦陵会面了。


论钦陵携连战连胜之威，要求大唐（此时为武则天的大周）撤去安西四镇的守军，并求取十姓突厥之地。


郭元振道：“安西四镇、十姓突厥本就不是你吐蕃的土地，人民也不是你们的种族，你想统治人家，我们是不会答应的。”


这就没啥好谈了。



第二天，论钦陵要求派遣使者进京面圣，郭元振答应了。


回到长安后，郭元振给武则天献计：“我这一趟去吐蕃，发现了很多问题，论钦陵虽然难对付，但是，吐蕃赞普赤都松赞对他非常不满，我们完全可以利用他们君臣之间的矛盾。


而且吐蕃的老百姓，长期征战，也对论钦陵的积怨颇深。只要使他们上下猜忌，论钦陵不攻自破。”


在唐朝的舆论攻势下，圣历二年（699年），吐蕃内乱，论钦陵被诛杀，其弟赞婆率部降唐。


武则天闻讯后，对郭元振赞不绝口，授御史，加朝散大夫。




07


公元701年，吐蕃与突厥联合进犯凉州。


武则天立即任命郭元振为凉州都督、陇右诸军州大使。


郭元振调集军队五万人，奔赴河西，分十路齐进。。


眼看大军压境，吐蕃屈膝请和，献马三千匹，黄金三万斤，牛羊不可胜数。


之后，郭元振又大张军威，勒兵北狄。


突厥人请降，献马二千匹，并将俘获的凉州人士都放回边塞。


从此藩镇肃清，蕃国敬畏仰慕，令行禁止，道不拾遗，并将凉州边境拓展了一千五百里。


此后，他又安排甘州刺史李汉通实行屯田政策，积存了可供数十年之用的军粮。


“兵既大集，人又知教，分兵十道齐进，过青海，几至替普牙帐。替普屈膝请和，献马三千匹，金三万斤，牛羊不可胜数。公大张军威，受其蕃礼而还。既伏西戎，震威北狄，突厥献马二千匹，所获凉州人士，皆放归塞上。从此方镇肃清，蕃落畏慕，令行禁止，道不拾遗，凡所规模制作，率为后法。”


——《兵部尚书代国公赠少保郭公行状》


神龙二年（706年），朝廷任命郭元振为左骁卫将军、检校安西都护。


711年，郭元振被任命为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正式进入台阁，成为宰相。


但这个时候，恰恰是大唐顶层争斗最激烈的时候，可谓步步惊心。


上一年六月，唐中宗李显被韦皇后毒死，年仅16岁的李重茂即位皇帝。


李重茂即位后不足一个月，临淄王李隆基和太平公主联手发动“唐隆政变”，诛杀了当政的韦皇后、安乐公主以及上官婉儿。


不久，李重茂被废掉皇帝身份，重新降封为温王。


相王李旦即位，是为唐睿宗。


这时，只剩下两股最大的政治势力。


一个是太平公主，一个是太子李隆基。


双方互相斗法，而郭元振则站在了太子一边。


公元712年，唐玄宗李隆基即位后，太平公主仗太上皇之势，擅权用事。


为了除掉太平公主，713年7月，李隆基与宰相郭元振、大将王毛仲、内给事高力士等发动“先天政变”，率禁军杀死了宰相窦怀贞、萧至忠、岑羲等，太平公主逃入山寺。


其间，郭元振亲自率兵“保护”太上皇唐睿宗，在中书省宿卫十四夜。


7月29日,李隆基下诏赐太平公主死于家中，其党羽数十人亦被处死。


之后，郭元振因功进封代国公，不久加官御史大夫、天下行军大元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功高向来震主。


三个月之后，大权在握的唐玄宗，在骊山阅兵讲武，以：


军容不整，坐兵部尚书郭元振于旗纛之下，将斩之。


宰相刘幽求、张说跪于马前，说：“郭元振于国家有大功，希望能刀下留人。”


于是，郭元振被发配新洲。


后来又改为饶州司马，但是，遭此打击，郭元振心情烦闷，在半道上得病去世，享年57岁。






08


对于他的去世，欧阳修曾说：


“（郭）元振功显节完，一跌未复，世恨其蚤殁云。”


意思是郭元振在那个乱世，能够威名显世，且在权力面前能够保存自己的志向，是当时极个别具有完备节操的宰相，只是死的太早。


郭元振不战而屈人之兵，稳定西域三十年，甚至还能深受各族信任、爱戴，即所谓“武纬文经”。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善医者无煌煌之名，此之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