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吐蕃之战（1）

　　武周和吐蕃之战，主要围绕着安西四镇而展开。

　　安西四镇始建于贞观二十二年，于龟兹﹑焉耆﹑于阗﹑疏勒四城——位于今新疆一带，修筑城堡，建置军镇，隶属安西都护府，简称“安西四镇”。太宗时期的军事，由于人丁凋敝，历来重征讨轻占领，高宗时期的策略大致如此。由于安西四镇控制着丝绸之路的命脉，吐蕃和唐廷之间你争我夺，失而复得、得而复失，也就成为必然。高宗时期，安西四镇至少丢失三次：永徽元年(650)，唐高宗罢四镇；咸亨元年（670年）四月，吐蕃攻陷安西四镇；仪凤三年（678年）又被吐蕃控制。

　　唐高宗去世后，国库空虚，自然灾害频发，民生凋敝，外加内讧不断。出于形势的考虑，武太后决心休养生息，下令放弃安西四镇。大才子陈子昂写文称赞“息边鄙，休甲兵，行乎三皇五帝之事者也。”（《全唐文》）吐蕃乘机举兵西域，得意一时。

　　到永昌元年（689年），帝国内部的局势逐渐平定，文昌右相韦待价上疏朝廷，请求率军征讨吐蕃。女皇遂任命他为安息道行军大总管，统领三十六总管，奔赴边疆。同年七月，韦待价在寅识迦河（今新疆伊宁西南）与吐蕃交战，前期战况良好。由于副将阎温古逗留不进，又恰逢大雪，粮草供给不足，导致官军死伤惨重。韦待价无奈，只得率军退回，屯兵于高昌。武则天得知韦待价退兵，勃然大怒，命将阎温古斩首，韦待价除名为民，流放绣州（今广西桂平南）。

　　韦待价的失败固然有自身因素，可他的对手是吐蕃最为杰出的军事家－－钦陵（噶尔·赤正赞卓）。高宗在世时，它曾指挥大非川之战与青海之战，战无不胜，是唐廷最头疼的敌人。随后高宗还想再次征吐蕃，名将裴行俭都表示坚决不可，可见钦陵在世时何等了不得。吐蕃史料记载，他外作战时从未有败绩，是真正的常胜将军。

　　天授元年（690年），女皇命文昌右相岑长倩为武威道行军大总管以讨吐蕃，中路退还，军竟不行。盖因岑长倩卷入立储之争，反对武承嗣当太子，遭受诬陷而下狱。这一时期的吐蕃开始发生内讧，局势不稳，岂有乘机发兵之理？天授二年，吐蕃国王赤都松赞与权相钦陵的矛盾公开化。但凡封建王朝，都存在着君权和相权之争。钦陵所代表的噶尔家族当时尽揽吐蕃大权，权势熏天，甚至可以操纵赞普的废立。这一年，年仅16岁的赤都松赞第一次主持贵族盟会。本来主持盟会是宰相的事情，可这一次由国王亲自主持，会议地点也临时改变。这是国王夺回王权的标志。

　　到如意元年（692年），吐蕃大首领曷苏率其所属并贵川部落，向朝廷请降。武则天喜上眉梢，命令右玉钤卫大将军张玄遇率精兵二万，充当安抚大使，前往迎接。官军到达大渡水时，听说曷苏事泄，为吐蕃高层所擒，惨遭杀害。眼看着无功而返，庆幸大首领昝捶率羌蛮部落八千余人，向张玄遇请求内附，被安置在叶川州。

　　第六节 吐蕃之战（2）

　　既然吐蕃内乱，朝廷理应乘人之危，发兵夺回安西四镇。想当年唐太宗也不过如此，乘西突厥内乱，外加天灾导致牲畜大面积死亡，发兵灭掉西突厥政权，还活捉吉利可汗。长寿元年（693年），名将王孝杰被任命为武威军总管，率兵前往西域，大破吐蕃之众。

　　作为功臣的王孝杰，乃长安人（京兆新丰县），仪凤三年跟随李敬玄、刘审礼的大军，前往青海征讨吐蕃，惨遭败北，他也成为俘虏。无巧不成书，年幼的吐蕃国王赤都见到他时，哭着说：“你长得很像我爹。”王孝杰备受礼遇，在吐蕃滞留若干年，之后来被放回。因为这一段经历，他谙熟吐蕃的风土人情，对随后的征战当然发挥作用。

　　但凡女皇的辉煌业绩，一笔带过，封建史官历来如此龌蹉。王孝杰收复安西四镇之壮举，应是何等惊心动魄。当时的西域形势，纷繁复杂。当地绿洲小国、西突厥残余势力、吐蕃、武周，还有波斯和大食等，各派势力都染指其中，彼此间明争暗斗。虽说武周与吐蕃的实力最强，可谁也无法一人独大，都与各派势力协商，建立自己的盟友。

　　安西四镇位于新疆一带，大漠连天，隔壁横亘，官兵远道而来，在此激战，理应残酷绝伦。吐鲁番出土的《张怀寂墓志》可以稍微弥补正史的不足。参战将领之一张怀寂，乃高昌当地人，出身武官世家。在高宗朝，他参与讨伐西突厥阿史那·贺鲁的战争。到长寿元年，他已六十多岁，被朝廷征上战场。墓志描写收复安西四镇的战况，“鸣鼓角于地中，竦长剑于天外。是日贼头跛论，逆次拒轮。兵戈才冲，贼徒俄溃。如秋风之扫枯叶，类春景之烁薄冰。”

　　由于张怀寂功劳大，班师回朝后，王孝杰上报他的战功，朝廷给他加官晋爵，赐物二百段。墓志还提到吐蕃主帅“跛论”，此人是钦陵的幼弟噶尔·勃论赞刃。女皇做出一项重大的决策，发兵3万，长期驻扎，结束安西四镇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局面。着眼19世纪以后的领土主权观念，她属于厥功甚伟，让新疆一带正式成为中华领土。在此之前，仅有汉武帝刘彻有此军事策略。

　　——本文观点参考《唐、吐蕃、大食政治关系史》 王小甫 北京大学

　第六节 吐蕃之战（2）

　　夺回安西四镇以后，吐蕃国内的君权和相权之争越演越烈。

　　赤都松赞为加强君权，想除掉权重一时的噶尔家族，以“反叛”罪诛杀噶尔·勃论赞刃。噶尔·钦陵十分恐慌，为求保身，与另一个弟弟噶尔·政赞藏顿率军取道临洮(今属甘肃)，进攻河西，企图切断丝绸之路。朝廷以王孝杰为肃边道行军大总管，娄师德为副总管，率军迎战。万岁登封元年（696年）元年三月，双方在素罗汗山交战。钦陵挥兵掩杀，前阻后截，官军伤亡惨重。吐蕃乘胜逼凉州(今甘肃武威)，凉州都督许钦明仓促应战被俘。由于败北，王孝杰被削官为民，娄师德贬为原州员外司马。虽说得胜，可赤都松赞忌惮噶尔家族，不希望再战，愿意与中华和解。

　　人算不如天算，进入五月契丹人扯旗造反，突厥人也在北方虎视眈眈。吐蕃人乘机狮子大开口，要求朝廷放弃安西四镇，还要把西突厥十姓故地让给他们。自断臂膀，武则天怎么可能同意？可如果三方势力沆瀣一气，导致边关全面开战，该如何是好？

　　有个名叫郭元振的将领，为朝廷献出缓兵之计。他建议先不要一口回绝钦陵，跟他们好好谈条件，慢慢拖延时间。本着讨价还价的原则，朝廷要求吐蕃归还青海的吐谷浑故地，以换取安西四镇。钦陵不肯答应，事情也就不了了之。当时吐蕃内部政局不稳，因此没能在契丹反叛期间谋取渔翁之利。

　　到圣历二年（699年），赤都松赞与大臣合谋，托以狩猎之名前往论钦陵的驻地，捕杀其党羽两千余人。钦陵欲发兵抗命，但部将却忠于赤都松赞，因此兵溃自杀身亡。钦陵死后，其子噶尔·莽布支和其弟弟赞婆率部七千余帐投奔武周，被安置于凉州的洪源谷，以防御吐蕃。

　　彻底铲除噶尔势力之后，吐蕃国内缺乏良将，从此与中华开战，屡战屡败。久视元年（700年），吐蕃发兵袭击凉州，围逼昌松县。陇右诸军州大使唐休璟与之战于洪源谷，斩其副将二人，获首二千五百级。长安二年（702年），赤都松赞率众万余人袭击悉州，都督陈大慈率兵大战四个回合，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斩首千余级。败军之将，不足言勇，吐蕃只好遣使入朝求和，武则天在麟德殿宴请他们。明年，又遣使献马千匹、金二千两以求婚，则天许之。 
评分完成：已经给 连横合纵 加上 50 银元！